“不太记得。”赵琴对着泛绿光的瓶口灌,“有点多。”
他喝的山水,算当地特产,出了这地儿没卖的,大约有言游小臂那么长,劲儿也比普通的啤酒容易上头。
“怎么不喝别的。”这也算她的一个好奇,只见过赵琴扬着这种酒灌,以他的经济水平,应该能喝更好的酒,威士忌龙舌兰一类的,沙玥就喜欢洋酒,觉得啤酒都马尿。
“回忆买不起。”赵琴说,“味道也是。”
好吧,人确实没那么容易变,他还是高深莫测。
言游的视线仿佛穿过他,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猜到了十八岁的我吗?”
“说实话。”一瓶酒喝完了,赵琴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转,“确实猜到了解题思路。”
“嗯?”言游对这人更好奇了,他身上总是有透彻的谜。
“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他把瓶口转向了对面的言游,“月亮比六便士重要。”
“那你呢?”
“我啊……”赵琴琢磨了一会儿,悠哉得很,“我会找第三种答案,又不是非要在月亮与六便士里选。”
“可是两边都是月亮诶。”言游认为这种说法更贴切她。
赵琴露出一个无法解读的笑:“长大了,你还没明白吗?不可能有两个月亮,只有一个,不信你现在站外面看看。”
这有什么不信的,是个人都知道。
“乐队只是你从前的月亮,在它成为月亮的时候,其他就变成了六便士,你发誓这一生只追寻你的月亮。”
然后呢?
“然后,他出现了,变成新月,你发誓这一生只追寻你的月亮。”
没说错,她确实是沿着月光的痕迹踩,顽固到不会回家的类型。
有人问她什么时候停下,她说死的时候。
有人问她什么时候放手,她说粉身碎骨的时候。
有人问她什么时候想他,她默了默,纳闷儿是从什么时候流行起的第三人称。后来笑着说,有风的时候。
北方的风不会停止,就像南方的夏季不会过去。
后来蝉不鸣,雁不归,那孤帆也再没回来。
人又问,还想么?
她亲手把栽下的树连根拔起。
想啊,但是不敢想了。
命运总爱和人开玩笑,就像人逗猫,拿一根逗猫棒,时不时招摆两下,撑着脸看它活蹦乱跳。
天看人也如此,用命运时不时闹腾两下,无声地窥探她着急慌张。
放心吧,盗取过时间的人,不可能逃得开金苹果的诱惑。自信是因为,人性的贪婪早在出生时,就被它当成种子种下了。
迟早生根发芽。
选择还如旧坚定吗?刻着海枯石烂的石头都碎了,怎么还信地久天长。
天肯定会暗的啊,也当然会给一刻明朗。
都是相对的,想看初升的太阳就别怕黑。
她还是回头了。
“言游——”
这一声是从麦克风里出来的。
她被舞台上的绚烂灯光刺了一下眼。
“你听。”
......
“The dark days are gone,The bright days are here.”
真的过去了吗?
上次唱到这一句的时候,黑暗的日子并没有过去啊。
到底该不该信啊。
.....
“I love you.”
这里是可以相信的吧。
他们好像都在试图欺骗时间,骗什么也没变,人照旧,事如初,歌也是从前,就能把失去的日子补回来。
可是唱片机已经不流行了,就像80年代的磁带那样,被MP3取代。
曾经的新专辑成了老歌,一批新生代民谣歌手的出现,撼动了校园民谣的地位。
言游离开卡座,站到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手里挥着一张五十块的绿钞。
我们真的能留下时间吗?
-
“是我。”
回去的路上,李忘年这么说着。
言游疑惑了一声:“嗯?”
他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说,言游等了半晌,“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
“......”李忘年叹了口气,“桌子上的饮料。”
这次轮到言游沉默了。
“你怪我么?”现在才说。
言游没回答,以问题解决问题,“我亲手拔了,你怪我吗?”
“不怪。”他甚至没问拔什么。
言游接着问:“回答这么快?”
“嗯。”他点头,“不用知道,什么都不怪。”
“是思念啦,思念。”言游说,“思念你的那棵树。”
“不怪。”知道了就更不怪了,他没关系的,“我永远不会怪你。”
“嘁。”
“我来种就好。”李忘年说,“你不要思念我。”
言游侧目白他,“干嘛。”
“我希望你快乐。”那种感觉不好受,他知道,“最好,老天把我一生里失去的快乐,都补偿给你。我不要,什么也不要。我这种人一生只幸运的那一次,也给你。”
“可是我这种人会幸运好几次诶。”言游调侃他,“那你给的一次,不就不重要了?”
李忘年思考了一会儿,“那就用我的这一次,去抵一次未发生的不幸。然后,那糟糕的一天就变成了你最寻常的一天,也挺好的,蛮好的。”
“可那样,我不会知道诶。”
“不用知道。”他说,“我不想你知道。”
言游替他抱不平:“别人做了一点好事,恨不得讲出来让全世界知道。你倒好,只做不说,被冤枉了也不说,被污蔑了也不说,反正就是不长嘴。”
“没关系。”他只是淡淡地笑,“你迟早会听到。”
“你很像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