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做事稳妥,车技也如他人一般靠谱,我们赶到甫宣小学时正赶上放学高峰期。
唐果在一群小女生的簇拥下沉稳的跨出大门,他熟练的与她们一一告别,转身便似换了个性子,欢快的跑到我面前道:“小姨,我告诉你一件奇事哦!”
近月来唐果的性子越发受苏辞影响,活泼好动却也不失可信度,我被他勾起好奇心,问道:“难道是哪个小女孩又对你表达了爱慕之意?”
他腼腆道:“自然不是,我不是个花心的人,我只喜欢……书,算了与你说你也不懂,我想说的是,我们班今天来了位……。”
我打断他说:“我懂,尤书书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喜欢她,此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着实叫人羡慕。”
唐果脸颊深红:“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苏辞站在外围,距离我们不过两步远,忽听到一个童真的声音欣喜道:“爸爸,你是来接我的吗?”
我心中觉得唐突,抬头便瞅见一个欢快雀跃的身影直直朝他奔过去。
我寻思这场景莫不是什么搞笑桥段,凌乱的让人不知所措,未及多想便见苏辞满眼柔光,自然和顺的伸出手,亲昵的抚摸小男孩软软的头发,轻“嗯”了一声。
旁边不知何时又多出位长发及腰蓝裙款款的女子,惊喜道:“Sunny,你是专程来接苏小礼的吗?”
我瞬间有些发怔。
这孩子姓苏,唤苏辞爸爸。
这剧情走势俨然与我最初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辞有儿子不假,我以为那个孩子就是唐果。可眼下突然又冒出一个苏小礼来,以及那孩子的母亲此刻十分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我时常不爱捕风捉影讨论八卦,因而对于情报这种事即便是第一个知道也只能是最后一个知情。
那女子的侧颜貌似在哪里见过,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不久前,在我与李魔见面的那个中餐厅,对面船上,告诫苏辞不要多管闲事的女子,正是她无疑了。
店家与我透露,苏辞多年前的新婚妻子并不是眼前这位。后来我问过苏辞,他答非所问,说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从来只有我。
现下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他非但有妻子,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心头趟过几许酸涩。不为别的,只为苏小礼清清楚楚说了那一句:“爸爸。”
我记得那日苏辞在咖啡馆与我说,那辆earlyrider单车是送给他儿子的礼物,后来在生日宴会上意外收到礼物,他又搬来与我作伴,做出一副白头偕老的姿态,我便顺理成章把唐果看成了他的亲生儿子。
如今想来,大约是我想象力太过于丰富,竟将脑补的推测当作了事实。苏辞始终是个模棱两可的态度,至今他也没有与唐果以父子关系示人,但眼下他却有另一层身份真真切切的摆在那里。
我还特地因为此事偷偷将他的头发与唐果的一起送去做DNA比对,我以为现在只差一个肯定结果。结果,我自以为堪比侦探般的暗查水平其实是一场笑话。
从前我爸常吐槽说我妈是个敏感多疑的人,这样的性子注定要惹出是非来,闹的全家不得安宁。
他的话果然应验,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我妈因为从一件事情上未得到心理平衡,继而产生了连环效应,如今她的性情已使人难以靠近半步,谁也没能耐将她堆积在心头的陈年旧伤拔除干净。
这其实也不能怪她,常言道,一个女人可以富三代,也可以毁三代,往前追溯三代,必然是受家风不正的影响才足以形成如今的局面。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妈这样的性子,我势必也受其心性熏陶,但我庆幸自己在克制情绪上颇有经验,晓得敏感不见得是坏事,但多疑必定要坏事。我深信旁人不肯相告之事必有缘由。
那时,我觉得当下也很好,他对我情深未泯,我对他一见钟情。本着不破坏和谐法则的态度,我并不曾刻意去探索些什么秘辛之事。
与苏辞相处这么些时日以来,只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唐果也难得喜欢他,我与他发展成为恋人便是件水到渠成的事,这样的事情应当不需要拿着大喇叭四处奔走相告,因而我竟一时疏忽,忘记了他身边有过另外一个女子。他手上的婚戒并未摘下,可见这份情仍有足够份量。我对他只是盲目冲动,不想承认罢了。
唐果似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拉了拉我的手道:“小姨,我回去跟你仔细讲讲?”
我点点头,心想,此刻我也不必再过去打招呼了。一般来说,谁面临这么个境地都难免应付尴尬,为使他面对妻儿时不那么难堪,我识趣的没去凑那个热闹,在他将脑袋转向我之前,拉着唐果匆匆混迹在人群中,遁了。
我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的名字,但我没敢回头。我这样鸵鸟般的性格实在不招人喜欢,可我不是个善于处理棘手事情的人,逃避是一种本能反应。
这些年我的性情冷淡许多,早已不像当初费尽心机参加乐圣的社团时那样自以为是。
当初我只以为乐圣重视我,却不晓得他也重视朱敏。我是个善于总结经验之人,自那以后我便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容忽视的存在方式,非口不能言,心不能想,日久相处必定会产生某种思想碰撞,怎知不能取而代之?
古往今来爱情这门学问都如同飞蛾扑火般叫人碰的头破血流。这其中玄妙鲜少有人能真正领悟,人们趋之若附,很难避其诱惑,何况似苏辞这样优秀的人,若没经历过几段跌宕起伏的感情那才叫人意外。
可这样显而易见的故事最伤人心,即使历经数千年物种演化也使人没法冷静。
我自也不能当下将这件事想通透,人在遭遇感情时难免被情绪左右,基本没什么智慧可言。
老天爷似是提前进行过悲伤排练,电闪雷鸣适时响起,忽地漫天洒下倾盆大雨,我本不觉得有什么,被打回原形也就只当是做了场美好的梦。可这雨一下,悲凉感瞬间袭来,仿佛应景似的,心也跟着冷了几分。
失意归失意,我的情绪波动来的这样缓慢自没忘了当下该做的事,脱下外套给唐果披上,道:“我们找地方避避雨。”
唐果提醒我说:“苏叔叔正在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