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怕在一堆师兄师姐里头,灰头土脸,过得不好。”
这话说得真实,就是七个人里头也暗暗有比较。譬如有生,心气高傲,因灵脉阻碍进度缓慢,总是忍不住焦躁。
“长得大了就明白,心里头越宁静,就越不会在意别人,而因此越要你真正过得好才行。”
“我怎么觉得,你们那时候学术法并不是真的为了术法有用,而是看重别的价值,仿佛考取功名一样,对照着条条框框。”有生点评犀利。
盈川点头,无奈地承认。“是,没错。”
“我真是不明白,那么多的人修仙,创了那么多的招式。不过一百年余年,怎么我们都没见着几个,他们都成了世外高人吗?还是像话本中的侠客隐匿秘境。”
小婵数了几遍,算上道君,见过幻影的寒山长老,别的修行人士,无。
好像实在对不起那些华丽的术法,她练习的时候也常常会被自己竟然真的能呼风唤雨而震惊。
所以,那些修炼几百上千年的大师们,到底在那里?
小邦忍不住不说话,补了句,“乱世纷扰,避世独身怎么叫侠?”
道君摇摇头,“人的道义,不是弱肉强食,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伤天害理,其余自在而为,自由随性。”
小婵深感自己脸皮薄,谁不是在避世求身,她掷地有声,“现在不是,我总会是。”
盈川看了看沙漏,课时已尽。
她如释重负,“下课,明日休息。”
眨眼间,讲坛的身影消失不见。
过去的细碎时间里,她曾听过很多话。
别烦,慢慢来。
我真羡慕你啊,师姐。
法术修得顺利,早早就准备好了考核。
我还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师父先是教我炼器,自己却不会,白白虚耗许多年,这是一个坑吧。再说后来,又叫我去游历,会晤自然,融汇道法,演练出来的招式也不尽如意,并不受用。
过去的回忆消散,盈川总是怀疑,教导他们是不是件错事。
有时候,她不想蜀山再起。天地浩荡,有没有蜀山又如何。
毕竟后来的蜀山,辜负了它自己的道义。
人们,不该为了蜀山而活。
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
与天斗,是为了自由。蜀山派,青城派,有什么区别,争来争去,要的却都是自己自由自在。
闲起来不好,是百合的想法。
银莲叫苦不迭,姐姐实在是太执着了吧。
姑姑一出学堂门,她就宣告新的作息表,日程排得满满当当。
天天起早贪黑,姑姑教的术法口诀只要闲下来就得背,好像喘口气都害怕懈怠。
好在七个人里头也不都是这么要强的人,杜鹃和她一样懒懒散散,恨不得姑姑能不教就不教。
索性现在保命的符咒有了,那三瓜两枣的招式也还能吓唬得住人。
杜鹃卷不起来,银莲放了一半心回肚子。
总归,天下将要太平了。
“若是真的资质平平,我还是早早下山为好。”
杜鹃说出这话,惊了一众人的心跳。
小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下山,混吃等死挺好。”
心头纳闷,这小子今天一鸣惊人,是装不住了?
有生顾不得讥讽他,眼神流转,看着杜鹃,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怅然,总之心情不是太好。
杜鹃少有的为自己辩解,“真的呀,我不喜欢修炼,引气入体容易,但人的经脉不同,领悟能力也不同,我觉得术法背起来好艰涩,姑姑教得好,可惜我领悟不到,你们几个虽然不能说呼风唤雨,但都学得会法术。我学是学,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再这么下去也只是蹉跎时间。”
“毕竟,真的修行得道的人也没几个。何况,人本来就是指望好好生活。蜀山的日子有种不踏实的闲,我好像和人世隔绝了。”
下山,谁也没想到这个话题是由杜鹃说出来。
是啊,人生短暂。
来蜀山也不过短短的半年,日复一日的打坐,归拢旧物,种植灵草,看看野花野草,摘灵果捕鱼。这是往前求不来的安稳日子,宁静悠然,不用担心安危和温饱。
然后呢,除此之外,要一辈子留在蜀山吗?
百合看了看银莲,她不会下山。
不说手无缚鸡之力,太平盛世里要生存也不是件易事。
她们虽不能仰仗着姑姑过活一辈子,总得要先学点安身立命的本事。
杜鹃的话一出口,就是心如磐石。
连不爱搭理他的有生朝他脚边掷了颗石子,两个人用了传音秘法,说得有生竟然当众低头,眼睫湿润。
小婵纳闷,公子到底是说了什么,竟叫杜鹃心甘情愿留下,不提说要走的话。
只是两个人都不说,众人无从得知。
有生冷笑,要走是吧。
要走也是她想走,他跟着一块,没道理丢她一个人在这里。
她学了结界,将人困住,看他要怎么走。她要的东西,就是不能没有。
课下得早,杜鹃的事搅了回,再下去就要日落。
小婵笑一笑,“好了,快说些别的吧,还来得及去外头走走。”
小邦纳闷,扭头问杜鹃,“这丫头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温柔得不像话。”
杜鹃哪里答得出来,朝小伙伴银莲投去视线。
银莲已经受过姐姐教诲,假装没看见,应和小婵的话说,“是啊,灵草又长出来好多,该分一分类。还有些杂物,今日还没整理,不能耽搁了,快走吧。”
直到声音消失,朴新才眨一眨眼睛,视线仍旧稳稳地落在那行字上。
大约是小婵进来没有和他说话的时候,就无法再移动了。
他们没有这么久没说过话,以后小婵会继续不和他说话。
原来,即使就这几个人,想要不说话也很容易。
走到外头,小邦从兜里掏出东西,眨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