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刺客的脖子,顺带在他手臂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嗤的一声,他的护腕连同袖子都被截了下来,若非他本就作势要走,已稍稍后退,估计整个小臂都保不住了。
“撤——”
卢宾喊道。
近百人打到不足二十人的队伍,不一会便全部消失在黑暗的山色中。
叮铃铃——
颜慧面无表情地将带血的长剑往斜上方一挑,树上的铃铛齐齐掉落。
顷刻间,一直萦绕在杜雪衣耳边的铃铛声戛然而止,拉住她魂魄的引力乍然消失。就在此刻,她感到自己被另一股力量牵着离开,而后铃声重新钻入耳中,只不过声音较刚才的小了许多。
国师此前专门打造了极小的铃铛,为了将其放到卢宾身上,张闻京弃了擅长的长剑不用改用掌法,颜慧也刻意留了卢宾一条生路。
之前的试验,李征鸿还发现虽然离魂时,灵魂能够自由移动,但耳畔会有铃铛响。这响声有如一股无形的引力,而且离得越远,景致就越模糊。最后他推测,若将那铃铛转移,或许能带着他们到更远的地方。
如今看来,这个推论完全成立。
杜雪衣光明正大地跟着卢宾一行人一路颠簸,闯进苍天树林,又看着他们在悬崖边的小道上艰难行走,每每以为是天险绝路,到了却发现仅仅只是幌子。
他们所到之处人迹罕至,行的也都不是常人所行之路,杜雪衣从未觉得京郊的山中如此陌生。
行了不知多久,他们最终在崖边一处隐秘的洞口停下。杜雪衣可没工夫等他们带着伤慢悠悠地下马、包扎、调整,她抢先一步探入洞中,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她惊讶不已,山洞在外看着平平无奇,往里走了一段后,前路竟铺了一级级往下的石阶。
地道!
难怪在皇陵四处都寻他们不见,在必经之路上也堵不到他们的身影,原来他们走的是密道。
她顺着地道往下,惊讶之情更甚,其中竟还有通往四面八方的岔道,甚至还有一套完整的系统,较余飞景在抚仙镇挖的还更庞杂。
难怪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京城来去自如,却不被发觉,看来这地道应该在城中各处都有出口。
时间紧迫,杜雪衣当下确定了主要任务——寻找主干并顺流而上,寻到根据地。
她魂魄移动的速度本就马还快,还能在地上地下空中来去自如,早就将卢宾一队人甩掉老远。
但困扰也随之而来,耳边的铃音越来越弱,被拽着往回的力气亦越来越大,眼前的景致也跟着愈发模糊,但她终究还是凭着李征鸿和余飞景同她说过的地道布置原理和经验,找到了主干所在。
她心中大喜,当即调转方向直冲往上,越过十几丈厚、一丝光亮都不带的土层后,月光乍现,眼前豁然明亮起来,此处的位置......
在这关键时刻,头顶一声惊雷骤然当空劈下,杜雪衣突然感到头痛欲裂,眼前景致霎时间被白光所替代,铃音也开始破碎,时空跟着扭曲起来......
***
杜雪衣醒来时,斜阳刚好照到自己的床头。
她这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好像真的快油尽灯枯了,心口处的疼痛好似蔓延至全身,又好像仅仅只是幻觉而已。她甚至连手都举不起来,想要说话,但半天只哼出了一口气。
“玉山姐,你终于醒了!”夏橙惊呼,“你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呢?大将军都快疯了。”
杜雪衣奋力从喉底挤出三个字来:“他......人呢?”
“找国师去了,探子来报,大将军昨晚直接踹掉了钦天监大殿的门,还差点掀了三清殿。”夏橙说道,“几日前的大火,大殿的瓦片一片都没碰到,昨夜险些就被他给拆了。国师连夜从宫里赶到,这才没酿成大祸。”
杜雪衣心口一紧,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强行忍住了——
没时间了。
“赶紧的......记下来......”
以她现在的身体,连睁一下眼皮都需竭尽全力,再不将自己拼了性命发现的线索说出来,很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将地道的情况描述清楚,杜雪衣足足花了几个时辰,她常常是说了三两句便不知不觉睡去,待到醒时,又忘记讲到哪里,如此循环往复。
杜雪衣睡着的时候,林大夫就在房里上蹿下跳,嘴里反复嘟囔着几句话。
——“没救了没救了,这院里一个个,就没让我省心的。”
——“怎么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找死的。不管了!这次我真不管了!”
——“我的一世英名都毁在玉小姐身上了!”
——“玉小姐若是死了,怎么跟我们家那位交代啊!”
见夏橙要叫醒杜雪衣,林大夫几乎是跳起来:“别叫,让她自己醒吧。醒一次,她便离死更近一步,替她留着吧。”
织锦则站在房间一角,一晚上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注视着一切。
那夜杜雪衣从钦天监回来,同她说这计划时,织锦便隐隐有些担忧,但杜雪衣却示意她放心,更是说了一句让她无比放心的话——
“最多就有些累而已,你知道的,我向来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所以后路呢?
织锦不知道的是,重生之后,杜雪衣渐渐被李征鸿同化了,而李征鸿信奉的就是破釜沉舟,一往无前。
***
“回来了!”
混沌之中,这一句话有如开天斧一般,世界瞬间明亮,杜雪衣又一次醒来。
天其时已经蒙蒙亮了,她睁眼时,眼神正好撞见推开房门的李征鸿。他身后是熹微的晨光,将他的轮廓描了一圈金色,他虽不伟岸,但在杜雪衣心中却是最好看的。
不知为何,李征鸿浑身是血,腰间还佩着他的重剑。
是了,杜雪衣迟钝地想起,夏橙昨夜好像说过,他差点拆了钦天监。她这般想着,殊不知这些伤其实是他砸开窗时留下的。
只见李征鸿面无表情,全然没有搭理众人的意思,也没理杜雪衣。他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动作粗鲁、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抱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