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陆迦南舍不得取消预约,原来他订到的地方是新近入选米其林餐厅的景玉轩。
虽然江菀柔对专业卖轮胎的白胖米其林所做的美食系列评选并不抱持任何盲从,但对景玉轩的江湖传闻还是早有耳闻。每天只固定接待20名食客,人均消费超5000,预约至少三个月起排。提前三天预约到景玉轩的包厢,大概率是陆迦南借用圈子里的关系。
老板多年前买下了一座私人园林并进行了整修,小桥流水,曲径通幽,表面江南别院,看似无人问津,内里饕餮食府。
江菀柔在大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转过头问出现在身后的陆迦南,“这顿AA还是你请?”
“我约的谈判局,”陆迦南从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当然是我买单。”
“如果谈不拢,我还白蹭你一顿大餐,那多不好意思。”
“谈得成谈不成另说,一顿饭我请得起。”陆迦南驾轻就熟地往院子深处走去。
“买卖不成情谊还在,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江菀柔赶紧跟了上去,“上海也有如园酒楼的分店,我还以为你要去那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这里的如园不像海州的总店,没有那么多雅间,我不想和上门的顾客抢位置。”
“所以就上外头来给别人的店送钱了。”江菀柔揶揄道。
“做餐饮这行的就是要多看多吃多感受。”陆迦南倒是理直气壮,“我来实地感受一下贵的道理。”
他驻足在一排厢房之前,其中一扇房门缓缓打开,里间的招待员踱步出来,对着二人深深鞠了一躬,“陆先生、江女士,晚上好,里面请。”
布置得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灯光略显昏黄,摇曳的倒影映在雕花窗棂上。圆桌上摆放着两副青瓷碗筷,精致的琉璃花瓶里插着几枝修建整齐的桃花。
两人相对静坐了一分钟,她回过神来,“我们不点菜?”
“他家没有固定菜单,上来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这么高高在上?”
“说是为了保证顶级食材的新鲜度和适配度。有时候客人点的单,不一定有现成的原料。”
“唔,那我能理解了,”江菀柔点了点头,“某种程度上来说,每个客人吃到的都是限定和特供。”
“物以稀为贵。”
“可是,如果客人对口味或菜品不满意怎么办?”
“那就要看主厨的本事了。众口难调是一方面,不过好吃的菜品肯定不会在雷区上蹦迪。”
“食物过敏怎么办?”
“预约的时候提前讲清楚。”
正说话间,招待轻轻叩门,端着托盘走近,送上了茶饮。
“趁着还没上菜,我们先开始吧。”江菀柔一边说一边从包里取出了小小的笔记本。
“你干嘛?”
“空口无凭,你说我写。”
“说什么?”
“你组的局,你先开始。”
“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吧。”
江菀柔做出“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你当真要辞职回海州?”
“辞职信已经交了,和上司也讲了。说出话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反悔。”
“回海州之后你打算干嘛?”
“帮忙打理江南稻,也是外公临终前交代的。”
“你想结婚吗?”
“无所谓想不想,到了年龄一般都是要结的吧。”
“随便谁都可以?”
“当然不是,”江菀柔坐直了,“这怎么能随便谁都可以呢?”
“那你怎么看我?”
“我干爸干妈的亲儿子。”
“没了?”
“对了,你高中也是海州外国语,”江菀柔眼前一亮,“那我们当过广义的同学。”
“你对我就一点儿特别的想法都没有?”
“十年没见,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能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我不是逢年过节都回海州么?你不是年年都来我家拿压岁钱吗?”
“每回去你家,你不是关在房间里,就是和朋友出门去了,我们见过吗?再说了,压岁钱是陆叔和云姨给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迦南不敌伶牙俐齿的江菀柔,语气柔软下来,“我上次说过那个名帖本来就不算数,如果你有喜欢的人……”
“我没有喜欢的人,”江菀柔摇了摇手,吐槽道,“我又不是总裁文里忍辱负重自我感动的女主角。”
“既然是这样,”陆迦南微微蹙眉,“我就更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应下那个无效的婚约。”
他双手交叉,似乎在等着江菀柔能抛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光影变幻之下,他的眼神忽而深沉,忽而明亮。
感受到压迫感的江菀柔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顺口说道,“你果断的样子还蛮有魅力的。”
不带一丝犹豫一口答应两千万彩礼的那种果断。
虽然目前为止还一分钱都没有到账,但她已经用信心的眼睛看到了未来的某一天两千万准时入账。
“哦,那你看人还挺有眼光的。”陆迦南若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凑到嘴边才发现已经见底,只得放下。
开胃汤和前菜适时地上桌了,江菀柔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
口干舌燥的陆迦南用调羹舀起清香的鲜汤,来不及唇齿留香,就一口灌了下去。
“好赞哦!”细细品味的江菀柔发出轻呼,满足地眯了眯眼,冲着陆迦南竖了竖大拇指,见他没反应,又多补了一句,“不合你口味?不喜欢?”
不过她并不真正关心菜品是否合陆迦南而口味,放下调羹后又抓起手机对着摆盘精致的前菜一阵狂拍。
“没有不合口味,”陆迦南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还挺喜欢的。”
江菀柔举起筷子,夹了一口凉菜送到嘴里。汇聚了马兰头、豌豆头、香椿头、荠菜、芦笋等八种时蔬野菜的鲜香,交融着素净的干丝清汤,立刻在口腔中激荡出沁甜清醇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