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心一连说了两个谢谢,拖着大袋子就走了。
唯留原地的少年盯着她被大布袋遮住的背影慢慢走向保安亭。里面有两个保安烧着炉子围坐在一边烤火,见他来了,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招呼着他:“小迟,快来,就差你了。”
这个叫小迟的少年熟练地从桌子下搬出一个崴脚板凳同样围坐在炉边跟他们打起牌来。
“小迟啊,你这病咋个一直不好。”学校门口值班的一共两个保安,说话这人姓张,全名张浩。前两年的一场煤气爆炸带走了他的妻儿,好在小迟及时将他拉出来,至今他也没明白,这样一个瘦弱又带着病的少年是怎么将他这一百六十多斤的胖子拉出来的。
此后,他便将小迟当作自己儿子来疼,每月领了薪水总是第一个想到他。只是他这病两年多了也不见好,也眼见着他越来越瘦。
一阵急切的喘气声宣告着这局的胜利,声音的发出者是另一个保安何子华,从生下来便哑了嗓子。按理说这他是达不到保安的标准的,但江职刚成立那会儿,为了彰显人文关怀便将他留了下来,不过工资低,只能勉强养活自己。
三人打得不大,一毛一局,半天打下来也赢不了两块,纯粹消磨时间。
洗牌期间,张浩用手肘撞了撞小迟,操着粗旷的嗓子开他的玩笑:“叔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要不然我都怕你活不过今年冬天。”
小迟扯了扯嘴角,回绝他:“老毛病,没得事,不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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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心沿着小道一路捡,直到袋子再也装不下一个瓶子她才肯作罢。
“八块三,给你算八块五吧。”垃圾场老板将袋子卸下,扔向垃圾堆。
“谢谢叔。”祝心接过钱,又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她才小心翼翼的塞进最里面的口袋。
回到家,祝心将被她捂热的钱压在被褥底下。
阿婆看见,夺过钱将手指沾上口水一遍遍数着。
“怎么才这点,卖的柿子钱呢?”
语气算不上好,祝心有些怕,在阿婆的催促下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早上柿子被人撞破了,没卖出去。”
“撞破了?”阿婆抄起棍子一下下打在她身上,这是她经常用来教育祝心的棍子,“你现在也会撒谎了?”
房子太小,祝心无处可躲,只能任由着棍子打在身上,不过还好穿的厚,身上并不疼,只是打在手上的几棍子慢慢地烧起来,疼只是一瞬间的,更多的是火辣辣的麻。
“阿婆,我没撒谎。”
“没撒谎?”
祝心点头。
阿婆突然扔了棍子,将她扯到面前,从她校服口袋里搜出十五块钱,厉声质问道:“没撒谎这是什么?”
祝心也不知道口袋里还有十五块钱,心下一想,应该是那个少年赔给他的柿子钱。她正想解释,却被阿婆推出小屋,门从里面被锁上,祝心一边急哄哄地捶门一边解释道:“是他打翻了柿子赔的钱,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就是看我是个老婆子骗我。行了别狡辩了,今天晚上就你在外面呆着。”
“莫惹我烦。”
阿婆的犟劲儿上来祝心也没办法,她不停地拍打着门,声音带上一抹哭腔,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阿婆,你开开门吧,我真的没有骗你。”
“阿婆,我好冷。”
“阿婆,求求你了……”
半晌,屋内依旧没有动静,寒风夹杂着雪花刮在她的脸上,祝心抹了抹泪水,裹紧衣服蹲在屋檐下,贪婪地汲取着从门缝里透出的暖气,等着阿婆消气。
阿婆打她时用了真劲儿,这会儿手已经高高肿起,她抓了把雪敷在上面。直至夜幕降临,手背上的雪化了又化,她也没等来阿婆开门。祝心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隐隐传来了鼾声。
她暗暗叹了口气,今天怕是真的进不去了。
雪越下越大,白天融化的雪结了冰,这时又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远方亮起微弱的光,只要稍稍一偏头,似乎就会消失。
祝心心里清楚,那是烂尾楼发出的光。
她又蹲了一会儿,发丝逐渐结起霜,双手也开始僵硬起来。真就在门口坐一晚,估计明天一早就成冰锥子了。
一瞬间,她就想这么死了。
但,耳边响起李老师的话,和那声长长的叹息。祝心从混沌中挣扎出来。
片刻后,她慢慢起身,将身上的碎雪排掉朝烂尾楼走去。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要不是他撞破了柿子,我也不至于被关在门外。”
“都怪他。”
都怪他。
闷着头一直走,转眼祝心就站在了烂尾楼前。她左右看了两眼,平时也没觉得这楼离她家近,今天怎么一抬眼就到了……
她在门前徘徊不定,楼里传来几声欢呼,听着挺热闹。
但她依旧不敢敲门,发丝上的霜也越来越重。
其实也算不上门,只是几块木板搭在门口堪堪遮住风雪罢了。
“你们先玩着,我去放个水。”
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祝心毫无准备地撞上,她下意识鞠躬道:“你好…”
“……”
那人盯了她一会儿,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两秒后,小混混似乎认出了她:
“你不是那个前两天的那个谁吗,还敢来?找死?”
他双眸凶恶,捏起的拳头吓得祝心连退两步。
她将下唇咬得发白,眼睫也因为极度害怕轻轻颤动,没多做思考,心下一横,猛地推开他朝屋内跑去。
小混混被她撞到门框上闷哼一声,上前扯着祝心的领子想将她拉出去,屋内坐着的其他小混混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朝她看去。
祝心的脸逐渐涨红,双手无力地反抗着。
没有人想帮忙,只当作一场闹剧。
“王一,放开。”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个叫王一的混混闻言动作一顿,渐渐松了劲儿。
祝心挣扎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