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黑夜深不见底。
叶府树影波动,非风使然,是游临潜了进来。
他脑中构建无数次此方模样,行动还算顺畅。
夜里人大多歇着了,少年悄然落在瓦上,他如花轻盈,几经探寻瞧准了叶轻时的晓枝院。
他很快掠向叶轻时的屋顶,方落下步子,后背莫名刺痛,紧接着脚凌空而绊,以至于无法控制身体。
少年被风刮了皮肉,似从青葱叶片变成欲坠的枯叶。
黑夜倾倒下来,伸出无形之手掏着他的心肺,一时天旋地转回,光影模糊成线。
无数丝线穿过他的意识,仿若拨开人的皮肉,将某些经历填了进去。
“温雪......”
他脑海中闪过诸多画面,犹如飞梭渡过往后四载,他闻见冲天的血腥气,听见战场上的哭声。
那些都是他经历过的国破山河。
视野一点点黑下去,但一抹光亮骤然升起,他努力去抓,却没有握住。
“温雪就是叶轻时。”游临沙哑念着。
他依旧无法掌控身体,恰似人魂剥离开来,意识从躯壳里飘出,看见自己的身体歇在瓦上。
眼过往前的数载,又浮现今日事,诸多画面串成线,终于得了一些真相。
奈何上一世未想明白,他遇见叶轻时太晚了,才次次刀剑相向。
这一世若不是礼部陈大人一事,观主示意他下山,恐怕又要重蹈覆辙。
上一世北齐国门破开,背后凶手是否已在此刻摆好棋盘......
他逐渐混沌,最后意识全无。
檐瓦下的人,不晓得上边发生了什么,只盯着铜镜沉思。
叶轻时今日回府得了千声问候,祖母更是泪眼朦胧,拭泪的帕子换了又换。
见过了一众叔叔婶婶、堂兄嫂嫂,噙着泪的人不少,最好辨的是八弟。
八弟唤作叶云林,刚满七岁,见一陌生堂姐归家,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不甚在叶轻时脚上踩了一遭。
这一笔,叶轻时是不屑于记下的,但小孩脖颈上的长命锁,吸引了她的注意。
叶轻时的父亲名为叶江泽,这种长命锁有几枚相同的,均是叶江泽托人所铸。
偏巧她想寻来一枚。
“昱京,这么快就起漩涡了。”
半晌后她离开铜镜,去到案桌前,取下笔来,想着白日的几方刺客,以及洪古街将会发生的趣事。
写过问候话语,才入正题。
“夫子,学生已归乡,日前行事未有大的差错,但今日插曲,需传信于你,学生思前想后依旧不得解,自知愚钝望能点拨。”
“您常以解题赠我预言信,信中所言与我日后经历有关,我曾疑惑此术的精妙,后来逐步确信,但今日并非灵验,且我遇见一人......”
叶轻时顿笔再思。
上一封预言信说她能无恙归家,还当场掀了洪古街,至于前后安排,中间行事的法子她得自己想。
可今日洪古街一事并未及时被人翻出,她受了伤,体内的毒没能解开,山苏与木棉还在寻解毒之法,这与先前的预言不合。
叶轻时摇了摇头,没想好怎么讲述此事,暂时将笔搁了,叹气道:“还是不要给夫子增添烦恼了。”
下定决心的叶小姐,重回妆奁处,瞧了一会子自己,末了拢着外衫去窗边透气。
刚推了半扇轩窗,便见花枝摇曳,迷眼时有东西窜进来。
“砰——”
叶轻时及时后撤,看清楚从窗闯进来的游临,退步时后脑勺抵上对方的手。
丝丝缕缕热气从两人身上传出,叶轻时从未有过的慌张,毕竟没人敢闯叶家的门。
她袖子里的暗器滑至手心,存着理智揣测人的来意,微微偏头看过,晓得身后是尖锐的木头转角。
游临的手抵住那处,是替人当了灾,若非如此,不见血也该极痛的。
要是因为疼痛叫出声,引来人就不好了。
幸好没撞上。
此事她不能伸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可不好。
再者她才回昱京,需要摸清楚的事情太多,一朝成了满城的茶后谈资,便不好行事。
不过她先前觉得,游临不像是逾矩之人。
二人都没说话,空气似结出了冰,实在安静。
游临另一只手未有动作,姑娘就从这一侧闪身,小声质问:“你擅闯......”
话没能说完,游临疲惫垂眼,急呼一口气后栽倒在地,这次动静不小,偏偏祖母身边的人来了。
张嬷嬷听见屋里传出声响,当即叩了门,关切道:“六小姐,是磕着了还是碰着了,让嬷嬷来瞧瞧。”
叶轻时将袖中暗器收回,镇静道:“嬷嬷,我无事的,今日路途奔波,又遇了些刺客,我实在倦得很,已经歇下了。”
“那声音......”
“那声音是窗边的花树折断了,你无需担心,夜深了,让人明日修便好。”屋里小姐的声音带着困意。
叶轻时甩出带刃的绳,削了花枝,以免对不上说辞。
门口的张嬷嬷俨然不好打发,她奉了老夫人的命,必须将安魂汤送到。
她隔着门回:“可老夫人惦念小姐,要奴家送安神汤来哩,趁汤药热着,小姐得赶紧喝。”
叶轻时蹲了下去,还在查看人的状况。
游临蜷缩在墙侧,面色发白,浑身冒冷汗,正阖眼挣扎,早就听不见姑娘在说什么。
叶轻时唤醒人的计划失败,她中毒后身体还疼着,实在扛不动八尺男儿。
姑娘想着将其掩盖再去接药,然后听见木棉与山苏的声音。
她隔着门吩咐:“山苏,你将祖母为我送的汤药端进来,嬷嬷费心一趟,木棉快去送送。”
俩小丫头很快会意,端药、送人分开行了。
稍晚夜更浓,两丫头站在紧闭的门外,互相望着对方,不知里面的情况。
“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