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庭前书写,竹林舞剑,时光一晃就去了七年。
盛夏的晚风吹走了酷热吹散了蚊虫,躺在竹子做的凉席上歇息是一种特别的享受。
霓裳雨盘坐在凉席上,嘟嘟着小嘴啃着西瓜。
“姐姐,大家都叫我霓裳雨,可是我真的姓霓吗?”
“当然啊!”伊晨净躺在凉席上舒服的回答道。
霓裳雨嘟着小嘴,“可我看书院的同学们都是随着爹姓,也有随娘亲姓的,可我既不随爹姓凤也不随娘姓颜,偏偏姓霓。这是为什么呢,姐姐你知道吗?”
深藏心底多年的刺突然被拨弄了一下,那滋味儿很不好受。伊晨净唇角忽的抽蓄,继而扭头看向霓裳雨,妹妹那天真无邪的模样,竟令她生出些许羡慕。
痛觉也就那么短暂的一瞬而已,伊晨净迅速收起情绪,“因为你爷爷姓霓呀!义父是随凤阳奶奶的姓,而义父的爹爹是姓霓的,所以你才姓霓。”
“原来是这样。”得到答案后,霓裳雨高兴地继续啃着她的西瓜。
“就是这样的。”伊晨净心虚的笑了笑。
金风悄至,枫林渐染,天气微凉,月色如常,晚间轻撩被角在怀,一夜知秋。
明天便是叶濯尘的忌日,凤阳辗转难眠,破晓未至便起身,她轻声至伊晨净和霓裳雨床沿,替她们拉好蚊帐。
伊晨净在凤阳无意间触碰的瞬间便醒了,此时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当年的画面,全然没有了睡意。
凤阳稍稍去到一处偏僻的小屋,伊晨净好奇心使然便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那屋子只有一面透光,东西北三个立面都是封闭的,南面门两侧上方分别设置了一个窗口,也不大,看起来像似平常都是开着的。
开锁之前,凤阳低眉向两侧扫了扫,快步进屋并随手关门。
伊晨净发现木质的门上有个小洞,正好可以作为偷窥之用。她俯身侧着脸,使劲地斜视着屋内,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看的时候,忽然一道光吸住了她的眼球,那是凤阳点燃的烛光。顺势看过去,刹那间,伊晨净被吓得一动不动。
她看见了,就在门的正前方,整个屋子的内侧正中央,摆放着一片灵位。延伸开去看,关于灵位处对称的墙面上挂着的是一幅幅画像。画像尺寸不一,像是按照画中之人的身形量身绘制出来的,画中人的神情,那个逼真用栩栩如生来形容远远不够。
再看,每个画像上都有字体大小不一的提字。伊晨净猜想,那几个大字体的文字应该是画中之人的名字。
仔细看,视线正面的画像是一个约么三四十来岁的男子,大体字为“霍衍”。在她的印象中没有见过那个人,不过名字倒是十分熟悉,不知不觉,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往霍衍身侧看去,左边有一女子,这女子好美好眼熟。烛光暗淡,看不清画上的字迹,伊晨净反复在大脑中搜索,忽的一惊,这不是外祖母么?刚好那个大字体也是两个字,对应着看,越看越像,果然,真的就是霓梦。她双拳捂在心口,刻意避开大字体只顺着画像看去,视野范围内她还认出了祖母伊可。
再往周边看,视线不及,左右眼怎么睁大怎么交换着看都瞧不清楚。斜视久了眼睛发晕,她一头栽在了门上,碰撞声惊到了屋内的凤阳。
凤阳扬声道:“进来吧!”
伊晨净应声进门。
凤阳也没看她,只道:“这里的人你还记得么?”
伊晨净点了点头,“记得,但有些不认识。”
“哦?那你说说看都有哪些你认得哪些不认得。”
伊晨净走在她所认识的画像前一一弯腰致敬,抚摸画身一一叫出自己对他们的称呼,她认识的也就只有伊可、叶濯尘、霓梦、叶洁心还有李寻。
凤阳缓缓走近一中年男子身旁,目光闪烁,道:“这位是谁你可认得?”
伊晨净摇头示意。
凤阳轻叹道:“这是你的祖父。”她见伊晨净正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噙着泪,“也是,那年你还未满周岁,自然是认不出他的样子。”
伊晨净不明所以,她轻轻扯着凤阳的衣角,细声道:“奶奶不哭。”
凤阳撩起衣袖擦了擦眼泪,随即抚摸伊晨净的脑袋,“晨净,这些你的亲人,你要牢牢记住他们,这辈子都不能忘记,不能忘了你是从何而来。”
伊晨净重重点头,她看向方才第一个看到的画像,顺着也瞧了一眼中央那堆灵牌,道:“奶奶,这位是您的师父,那也是我祖父祖母还有外祖母的师父?”
凤阳含泪点头,“是啊,就是他将我们抚养成人的。”
“这位是他的女儿吗?”伊晨净指着霍坤的画像问道。
“嗯,也是我们的小师妹。”
伊晨净环视画像,弱声道:“奶奶,你的师兄妹都在这里了吗?”
凤阳又一声抽泣,“不,除了我,还有三个尚在人间。”
伊晨净虽然好奇,但见凤阳越说越难过,她便不再多问,默默地记着这些画像。
二人一同走在画前双手合十一一磕头跪拜。
礼毕,凤阳轻抚她的头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间,伊晨净忽回眸间恰好瞧见画中笑颜如花的叶濯尘和伊可,她眼眸抽动,挤了挤眉,跟上凤阳快步离开。
黄昏,凤曲觞带着伊晨净和霓裳雨去往后山祭拜,逢年此时皆是如此。
后山叶濯尘的坟边开满了曼陀罗华,那白得洁净无瑕的花瓣在阳光下摇曳,似是在热情的欢迎来人的拜访,又似在向故人召唤。
伊晨净和霓裳雨将祭品摆放整齐后下跪磕头。
凤曲觞蹲下身将一束采摘过来的□□放在祭品一旁,他伸手轻抚石碑,眸中情绪万千,就好像那立着的石碑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一般。
许久未来探望,碑上都染上了一层厚厚的土灰,他拂手温柔擦拭这碑上铭刻字迹的凹处。当抚上“叶濯尘”三个字时,他手上的动作微顿,像是在轻抚一张生动的俏脸。
伊晨净跪地,她侧头看着凤曲觞默默出神,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她捶了捶太阳穴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