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言正在低头整理书本,闻言手一顿,继而疑惑抬头。
张二痞见顾南言一脸懵懂,也跟着愣了愣,转念一想,顾南言这种人,不会连丽春院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吧?于是又耐心重复了一遍。
“顾兄,李兄有意向你赔罪,打算在通仙坊丽春院摆宴请酒,届时找几位小娘子作陪,岂不妙哉?”
说这么明白,应该懂了吧?
顾南言微微蹙眉,目光朝李高炎看去。李高炎连忙收敛起眼底的算计,假装客气远远揖礼。
顾南言多么玲珑剔透的人儿,心思一转,便猜到李高炎没安好心,这是打算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呢!
“怎样?这点面子顾兄不会不给吧?”
见顾南言迟迟不答话,张二痞一旁催促。
在他看来,男人花心了点儿根本不叫事,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堂堂县丞公子,出门从来前呼后拥,极少主动邀请谁,课前又帮顾南言出了头,顾南言没有理由拒绝他。
更何况顾南言吃苏家,住苏家,不是上门女婿,胜似上门女婿,平日哪来的胆子接触别的女人?今天借着他张二公子的名头,就是传到苏家员外耳朵里也不怕的,肯定乐不颠答应。
“多有不便,抱歉。”顾南言淡淡道。
“什么?”张二痞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李高炎闻言,顿时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假装看好戏。没想到顾南言定力如此之强,但没关系,依张二痞的性子,肯定会亲自教他学做人。
顾南言岂会让李高炎遂意,思忖片刻,朝张二痞招了招手。
张二痞满腹狐疑附耳过去,待得听闻顾南言一番话后,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枚鸡蛋!
这表情,看得周围一圈人眼睛都直了,抓心挠肺想知道顾南言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张二公子如此表情。
顾南言说完,拿了几本书就自顾自离去了,那背影飘然若仙,遗世独立,彷佛世间纷扰皆与他无关。
李高炎有点傻眼,怎么跟预想中不一样呢?
快步走到张二痞身边,假装安慰实则挑拨,“张兄莫气,顾南言无非书读得好些,做人的规律是一点儿不懂!这种人就算有朝一日入朝做官,也必定无甚前途。”
王麻子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却不料,张二痞缓缓摇头,“非也非也,是我唐突了。”
此言一出,李高炎一众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张二痞什么人啊,面子大过天,上一个拒绝张二痞的人,坟头草都有两尺高了。
这顾南言到底说了什么惊世之语,居然能让张二痞不计较被当众驳了面子?
他们哪里猜得到,张二痞的脑海中正在循环播放顾南言刚才的耳语——
“我有隐疾,除了我家娘子,旁的人都不行…可以帮我保密吗?”
可以帮我保密吗?保密吗…保密吗…
不得不说,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此刻张二痞对顾南言充满了同情,只觉得刚才的青楼之邀戳到了人家痛楚。在他的世界里,只能对一个人有反应,简直是惨惨惨惨透了!还不如割掉算了!
他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便秘一般的表情,沉痛地搭上李高炎的肩膀,“不提了!今晚我请客,咱们哥几个不醉不归!”
李高炎拳头慢慢握紧,直到手背泛起青筋。这顾南言,三言两语竟把张二痞搞定了,倒让他小瞧了!
“他不会是惧内吧?”王麻子摩挲下巴猜测道,言语之中有几分看笑话的味道。
“何出此言?”
“张兄有所不知”,王麻子手舞足蹈比划着当时的情形,“顾南言入学那日,他娘子来接他,咱哥几个逗了那小娘子几句,那小娘子居然恼了,说什么择婿有要求,婚前不许寻花问柳,婚后不许纳妾通房。
瞧瞧瞧瞧,这不就是善妒吗?
我娘子要是这样,我早就以七出之罪把她休了!”
旁边有人调侃,“你娘子长什么样,人家娘子长什么样,我要是能娶到苏家娘子那般美人,恨不得天天守在家里!”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不错不错!有此娘子,旁的人哪里入得了眼?”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吃过苏家烧烤,自然也见过苏紫萍真容。
着实把王麻子憋了个大红脸。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就像钉子往李高炎心里扎,李高炎面上不显,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气得差点背过气。
那貌美如花的娘子,本该是他的!
·
李高炎又做梦了。
数不清第几次了。
梦里他和苏紫萍拜了天地成了亲,苏紫萍带来万贯家财做嫁妆,大大改善了他和他娘的生活水平。
这还不止。新娘子柔情蜜意,乖顺至极,每日为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甚至还会跪下听婆母训诫,任打任骂,绝不还口。
今晚的梦里,他看上了不知哪家的二等丫头,苏紫萍带上厚礼亲自上门为他说媒,贴出嫁妆帮他纳妾,令他好生感动。
娶到这么贤惠的妻子真是三生有幸!
以至于梦醒之后,李高炎恍惚了好一会儿,就像梦里一样习惯性往枕边摸去,温香\软玉呢?为何空空如也?
他侧头看去,月光如银,照得他的另一半床铺如寒霜般冰冷。
这才渐渐从虚幻中回过神来,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空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梦境中发生的事情才是真实。
顾南言……顾南言!苏紫萍怎么就成了他顾南言的娘子!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黑暗中,李高炎眯了眯眼睛,想到一条绝妙的毒计。
此计一成,顾南言必身败名裂,他就可以趁机将自己的娘子夺回来!
翌日黄昏,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掐着放学的时间到了书院。
女子鬓发凌乱,衣裳破旧,身形很瘦,腹部却高高隆起,看上去像是怀了六七个月。她托着后腰,一步一步蹒跚挪动,直到走到书院山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