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的柴扉,金黄色的泥土,金黄色的萧颦。
她绾齐的青丝也染成金黄色。随着莲步轻移,厚重衣袂轻盈起来。萧颦取下洁白玉钗,金黄色的发髻铺洒成及腰长发,她的脸融进金黄色里。
她说:“有木簪子么?”
大月愣了一会,她又笑着问了一遍,他方才连忙应声:“有。”
“这玉钗太重了,我不要了。”
大月笨笨道:“也要当了么?”
“我原是要摔碎了它。你这样一说,还是去当了好。”
眼角处是无尽的金黄色,萧颦的心也轻盈起来,她说:“还有,我想洗一洗头发。”
洗去一身痴缠,于烈日下奔向远方。
罗虔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无聊托腮:“马车好慢呀。”
祝熹借题发挥:“甘州也很远,你不也是这样坐过去的?”
“骑马去的。照这样走,哪止在路上耗了半年?”
祝熹一口阴阳怪气调:“出去玩很爽吧?”
罗虔痛苦地捂住耳朵:“求求你了,哥,别再提这茬了行不行?我都快会背了。”
“因为徽他喜欢你,不想让你走呀。”洛凛乐于模仿她的腔调,懵懵懂懂撅着嘴。
“你怎么老是学我说话?不好玩。”
“学你说话特别好玩。”洛凛支起下巴,浅浅笑着逗她玩。
“像他。”罗虔指了指祝熹,“喜欢说特别这俩字。”
祝熹正乐得自在,冷不防被提了一嘴:“我不爱说,是你爱好不好?”
“明明是你,我以前从不说的。”
洛凛一拍脑袋,忍俊不禁笑道:“我想起来了,是霜霜爱说,是她爱说。”
洛凛哄小孩似的抚平她的眉头,笑道:“你刚来府的时候喜欢说,天天挂嘴边。”
“你那那时候看见你二哥,就说你特别特别喜欢他。”祝熹扭过去头去,罗虔瞧不见他的表情,听到冷冰冰的语调,服软道:“可是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好像我对你说过这话。”
祝熹没有回过头,话语明显的舒缓:“……那可能是你二哥记错了。”
洛凛察觉到那话里暗藏的骄傲,迟迟笑了:“徽啊,你真是……”
祝熹回头凝视着她:“对,就是他记错了。”
洛凛终究没有说下去,顺从又有一点无奈:“好,我记错了。”
罗虔每次见了这幕都想笑,她总觉得洛凛好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怕极了媳妇的男子,而祝熹就像蛮横不讲理的恶妇。
于是她说:“二哥,你以后娶了妻一定对她特别好。”
祝熹说:“你就会特别这一个词?”
罗虔不管他,眼睛亮亮的,充满了期待地望着他。洛凛沉迷那眼中清澈的光,开口说:“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对我,对大哥都特……很好。”罗虔说到关键处不情不愿换了个词。
祝熹笑得脸有些红:“叫你换就还真换。”
洛凛停顿了一下,慢慢说:“霜霜真真是个聪明姑娘。不过,比起对我的妻,我对霜霜会好上千倍万倍。”
“那我也要嫁给一个像你一样对我好的男子。”
洛凛忽然感慨起来:“要是真到霜霜出嫁的那天,不知道我们俩会哭成什么样。”
祝熹嫌弃地撇清关系:“别这样,我巴不得她赶紧成亲,也好有个人替我管管她,我真管不动了,累死了。”
罗虔陪他嘻嘻哈哈:“那我就偏不嫁,我就一直缠着你,叫你一直累不能停。”
祝熹撑开扇子挡住脸,偏头睡去,临了撂下一句话:“ 那你就一直缠着我吧。”
“你别先娶妻。”
话落,罗虔侧过身,靠在车厢内浅浅入睡,感受着马车的每一处颠簸,那震动仿佛刻在她的心上,叫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车内陷入长久的寂静,许久轻飘飘落下一声:“哄谁呢……”
天边三两颗星闪亮,小镇客栈的昏黄暖光照亮罗虔酣睡的脸。
她不情不愿闭着眼,抱怨了一句:“让我再睡会儿。”
祝熹毫不手软直接把她拽起来:“醒醒,都睡了一个下午了,再睡晚上你就守夜。”
罗虔刚睡醒,呆呆愣愣,不想说话,就任他牵着走,扫了一眼周围的装潢,装死般扒拉着他的胳膊,妄图寻找一个打瞌睡的支撑点。
再睁眼时,身下是柔软的卧榻。罗虔翻了个身,只记得在昏昏沉沉中,她好像死皮赖脸抱着他的胳膊,又趴在他的脊背上呼呼大睡。她晕头转向起身,关上了漏光的门缝隙,又连滚带爬重重躺在床上。
突然她一溜烟爬起来,在包裹里翻翻找找。
“怎么找不到了……”她惆怅地坐在床上,在脑子里想象丢失的粉缎。
那布料原是在她袖子里,也许是放在包袱里。可是不管在哪里,都已不见踪影。
隔壁没有熟悉的声音。罗虔紧紧贴在墙上,试图寻找男人的对话声。听不见,急忙爬起来快步走到隔壁,只剩一屋子空荡。
罗虔的心也空荡荡的,没由来的慌张占据她的心房。慢慢走进他们的厢房,焦灼原地转了一圈,再次确认此地无人。
房间的窗户未关,一阵凉爽的夜风溜进无人的厢房,微弱的风侵略她的衣衫,裹挟尽全身所有的温热。罗虔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飞奔跑出客栈。深夜,石街长长的望尽远方路,她失魂落魄地跑在路上,没有方向,只是一个劲儿向着一处横冲直撞地跑。
“你的颦姊姊只是爱慕者中的万分之一。”
罗虔气喘吁吁,没头没脑想起来这一句。也许是长街太过漆黑,也许是夜晚太过寂静,怅然若失的情绪泛滥成灾。
从他人只言片语中,她仿佛可以窥见祝熹年少的荣光和恣意。
静谧的夜愈发漫长,只有无声的泪和飘向远方的暗自悲伤。
饥饿感驱使她行动,罗虔搓了搓冰凉的胳膊原路返回,她慢吞吞地走不时回头,两眼空空望穿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