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的确是会干农活的。
她父亲早逝,母亲再嫁不能带着她,便曾把幼时的她放在舅舅家寄养,后来,出了些事,闹得很不愉快……她在那些亲戚间被像只皮球般踢来踢去,直到住在大山里的奶奶拄着拐杖出来,将她带了回去。
林向晚此时手下用的农具,和她幼时跟着奶奶干活时的相差无几。
虽很多年没再用过,但小时候习得的技能和那些记忆一样,深刻在骨子里。
不多久,她干得越发熟练。
围观的众人们惊讶:“是谁说人小林知青不会干活的?瞧瞧,这干得多好?”
“就是,下回谁再造谣,就该打嘴巴子!”
说着,众人都看向崔会计。
崔永贵也真没想到,站地头上看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城里娃娃确实会干,且把式不错……
他讪笑几声,不好再说什么。
众社员看她农活干的极其规整,一瞧就是认真处理,不像那些打马虎眼、应付式的,于是,纷纷对她热情起来。
那些不干活、关系户、被特殊照顾之类的传言,随着那一次次凿进土里的铁锄,不攻自破。
在这片山坡干活的,多是从各个生产小队临时抽调过来,等他们忙完,还会再回到各自小队。
待他们回去,崔永贵和方远明费心费力弄出的传言,就会彻底消散。
远处站立的崔会计脸色很不好看。
*
临近中午,太阳高升。
林向晚远不如她表现的轻松。
连续干了两个多小时体力活,原主这娇弱身子已接近极限,阵阵头晕目眩袭来,铁锄也如灌了铅,重若千钧。
正待她想坐下去歇息,山坡另一侧,风风火火冲过来一个人影。
“崔永贵!”
郭玉珍冲到这片地前,一眼就看到了烈日下林向晚那张惨白的小脸,这可给她心疼坏了,冲上前去,对着崔永贵一通数落。
崔会计掌握队上计工大全,整个柳沟,除了李福全,就怵郭玉珍。实在是,从小就被郭玉珍打怕了。
此时,见她发飙,崔永贵不敢硬扛,试图拉起挡箭牌:“老姐,这怎么能说俺刁难她,都是书记安排的……”
“走,那你跟我去找老李!”
“不是……”
崔永贵当然不敢去。
一番争执,郭玉珍把崔永贵比划的范围砍去了三分之二,如此一来剩下的不多,见她能应付的来,才放心回去。
众社员们都没什么意见。
原本,他们便觉得,给一个刚下地的城里娃娃分上那么多,实在太强人所难。
崔永贵拿了个破旧的本子,走到林向晚身前,道:“活,给你减去这些,公分也得跟着减!”
说着,那笔把她名字后的“8”勾掉,改成“3”。
林向晚看着本子上歪扭的字和计得混乱的账目,无语。
这要是搁后世公司,这么记账干活,早就被领导开了……林向晚很怀疑,要清算公分时,这本子上画符般凌乱账目,能分辨清楚么?
至于,给她计几个公分,林向晚并不在意。
她上山第一年,本就按城镇户口共计粮油,公分仅是摆设。
众社员看着她不争不抢,被降了那么些公分也不哭闹耍泼,一上午只会闷头干活,纷纷印象大为改观。
本就热情的乡亲们在休息时,接连上前搭话,他们再次发现,这林知青很是懂礼,无论旁人问什么,她总微笑听了,认真作答。
一天下来,林向晚竟成了这片地头上,最受欢迎的人。
她干完了分的农活,并不着急离开,而是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下几个字,教人们识字,写他们自己的名字……
地头儿的识字扫盲班,就此有了雏形。
一开始,仅是这片临期区域的社员们跟着学,没过几天,林知青在地头上教识字的消息传开……有部分其他生产小队的社员,在不忙时候,也特意绕弯过来,跟着认自己的姓名。
不知不觉,林向晚在柳沟的威望上升着。
中秋,队上宰了两头猪,给家家户户分肉和猪下水。
穿过来后,她还是头一次参加这类分配活动,带着满满好奇,林向晚也端着铝盆去了。
分肉的师傅跟她学过认字,出于照顾,非说要按城里供给,特意要多给她切块大厚肥肉。
一刀子下去,切得林向晚眉头直跳。
旁边人们眼里露出羡慕……现在不比后世,肥肉才是稀罕物,炒菜倍儿香,还能炼油,没特大的面子,很难分得这么一大块。
林向晚干笑着,试图推拒了这份盛情,然而,实在架不住人们的淳朴热情,半分钟后,她苦恼地端着白花花的肥肉往回走……
刚拐过弯,就见一群小孩子围成圈,好像在踢打什么人。
林向晚快步上前,一眼认出为首的是虎子,是郭婶子对门邻居家的儿子,在这一带皮的不行,猫嫌狗厌。
虎子正挥着他粗壮的小腿,猛踹蹲在地上的另一个孩子。
那小孩被一群孩子们围殴,不躲、也不还手。
只紧紧护着他怀里的东西……
但架不住人多,推攘之下,他怀里的碗还是被虎子一脚踢飞,落在地面上,碎成几块。
碗里盛的东西也洒落在地上,林向晚这才看清,那是几块猪肝,和少量其他猪下水。
眨眼间,原蹲在地上不做反抗的小孩,像弹簧般迸射而起,抢在其他人之前,飞扑过去,用身子护住猪肝,生怕被熊孩子们抢走,或践踏毁坏。
虎子还要追上前踢打,被林向晚扬声呵斥住,她将那群熊孩子赶跑,和俯趴在地上的小孩说:
“他们走了。”
那孩子抬起头,尽管沾了泥污,却遮挡不了那漫画建模似的颜值,看得林向晚一愣。
这也就只有十二三岁吧?少年多是婴儿肥,他却已轮廓鲜明,清晰利落,赔上那双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双眼……林向晚甚至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