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沟办学堂一事交由方远明主持负责,这是李福全最愿意看到的。
涉及的其他人,却不太认可。
李翠翠得知这事,第一个和她爹提出顾虑:
目前吵着要上扫盲课的小媳妇、大姑娘最多,光是想象让方远明天天和这么一群人混在一起,李翠翠这内心就七上八下。
李福全知道了闺女的担忧,道:“只要他人在柳沟,你还担心啥?”
李翠翠怔了下。
老书记深谋远虑:“闺女啊,小方这心啊,没安在咱们柳沟,总是琢磨着捣腾指标,唉……你俩没成家时,我也不想管,但现在不一样啊,给他弄个固定职业,拴紧点,你俩小日子过上几年,再多生几个孩子,往后日子才算安稳。”
李翠翠一手摁在肚子上,深秋衣裳厚重,还显不出她肚子鼓,倒是整个人看起来明显圆润了。
第二天清早。
李福全吩咐崔会计去和方远明说这事,还许诺办学所需的物资,大队上会适当支持。
崔会计转达原话后,方远明却是不做声。
“咋地,老弟,你不乐意?”
“哼!队上支持什么,他明说了么?”
方远明冷笑,啥都没有,还想哄他费心费力办什么学校,他长得那么像冤大头?
崔永贵瞬间懂了他意思,伸长脖子,撇嘴笑了:“这支持嘛,最多就是把你们新房隔壁那几间匀出来,搁在你们那小院,住着、教书都方便。”
“那叫支持?光空屋能干啥?桌子、书本、教材呢,难不成让我用手抄?”
方远明和李翠翠新房就位于山上位数不多的砖瓦院,原是生产队放农机械用的,李支书做主,从中腾出两间空房,作为已婚的知青宿舍。
方远明当然对这事无感,不办学,整个大院子都能归他使用。
况且,柳沟穷得要啥没啥,让他挑头办学校,吃苦受累,弄不起来旁人笑话,要是办起来了,那不是把他绑死在了这深山沟里,套上枷锁,他还怎么推荐回城?
方远明百般推辞,说啥也不肯接这担子,摆明了认为,办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实在没必要。
而另一边,当三队队长媳妇田小娥听他男人说了这事,手往大腿上一拍,激动地要站起来:
“好啊!他不愿意干才好!”
田小娥觉得方远明那人不正经,要是他当了这扫盲老师,自个还真不好意思再去扫什么盲。
别到时候打字没认识几个,给扫出什么风言风语,她可丢不起那老脸。
“他不愿意干,俺们还不行让他干嘞!”田小娥听了这信儿,饭也顾不上吃,忙不迭拉上一群人,又找上郭玉珍,火速奔向大队书记李福全家中。
她们要推荐林知青!
郭玉珍、田小娥带一群人赶到李福全家中时,恰巧方远明也在。
他正极力陈词,列举了一大堆柳沟无法办学的理由,诸如:没有教室、没课桌椅子、没有黑板粉笔,甚至没有教材、课本。
“念书有什么用?高中毕业还不是下乡插队,同是干活,浪费那功夫做什么。”
说到底,方远明还是觉得,读书没有用处。
大学早就不让考了,他中学那几年,整天不是搞运动,就是下乡劳作,统共也没念几天书,校园中没多少人真在意文化课。
方远明更是如此认为,他除了喜欢写诗,背了不少古诗词和现代诗歌,数理化那些公式,则是一窍不通。
“没用咱们也想学,俺们就想识字,不想当睁眼瞎,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
郭玉珍和田小娥站出来,接了方远明的话,对李支书说道:
“老李,小方不干,我推荐林知青,正好小娥她们跟着林知青上地头识字课,接着继续办,办成扫盲班,我看正好!”
“是啊,林知青讲课清楚,又有耐心,俺们都愿意听。”
郭玉珍紧接着问:“老李,你说行不?就等你拍板。”
都到这份上了,李福全还能怎么说?他看了眼屋里屋外挤满的人,表态:“办学我是支持的,既然,林知青是大家伙推选出来的,那就是咱们柳沟第一位老师。”
“好!!!”
众人纷纷鼓掌。
李福全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只是,咱们大队条件艰苦,刚刚你们也听见了……办学涉及方方面面,将会有很多、很多的困难,我怕她一个小姑娘应付不下来啊!”
“……”
众人刚升上去的情绪,犹如被泼一盆冷水,瞬间降温。
给老书记用话一带,来的人们开始迟疑:
是不是她们太过一厢情愿了,这就来为林知青请命,办学那么难得事,方远明一大男人都怵,那林知青才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愿意扛下来,能扛下来么?
“我可以!”
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清澈而镇定的声音。
紧接着,拥挤的人群自动分成两拨,背着光,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步伐稳健,面容虽稚嫩,眼神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坚定。
众人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林向晚走到李福全面前,不卑不亢:“书记,我可以,请您放心。”
李福全首次正视这个小姑娘,将刚才方远明用以推拒的借口逐一问出:“没有教室、教材课本、桌椅、文具怎么办?”
林向晚:“困难总是能被克服的,伟人曾讲过,人定胜天。”
“只要大家真心想学习,没有教室黑板,我们可以在墙上、地上写字,没有粉笔,就用树枝,没有课桌板凳,我们可以去砍木头自己做。”
“我搬家里凳子去!”
“俺也是!”
“还有俺……”
李福全深看了林向晚一眼,点头:“就冲你这份韧劲,柳沟办学的事,全权交给你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大队说。”
林向晚毫不客气:“我需要教室。”
李福全答应协调,叫人从几间农具器械旧仓库里,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