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确实不急。
他看着女孩为他急得涨红的脸颊，空落落的心里似乎在这一瞬被填充了某种东西。
林向晚考上了T大，这消息早就传了回来，整个柳沟都知道，想必，她此刻如此着急为得不是她自己……陆砚拦住往外跑的人：“不能去。”
那被他拦着的人儿转过头，眼底的焦急看得他心头一滞，陆砚深吸了口气，示意她看外面天色。
现在去，必得夜间行路，这种天气搞不好有生命危险。
林向晚闷声：“那我们明天一早下山…”
“行，但你得穿厚些。”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虽此刻山间无风，禀冽的冷意还是无孔不入，林向晚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包括在皮大衣中，缩得挡住眼睛。
不过有人牵着她手臂，倒是不怕路上跌倒。几次脚下打滑，身子刚要歪，胳膊上便传来一阵力道，稳稳将她扶正。
快到山脚时，林向晚不得不承认，这人心理素质真是不错，沉稳程度远超年龄，难怪，他即便在无学历的情况下，都能发展成那样。
陆砚却是不怎么在意。
他知道没被和她同所学校录取，至于其他别的，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分别。
只是他不曾料到，她如此在意。
但见她为自己如此紧张，陆砚心里甚至是欢愉的……
二人各怀心事，走得并不快，等到山下时候，已接近晌午。
阳光在积雪上折射着刺眼的光，林向晚眯起眼，去看榜单。
她的名字在榜首，后面赫然写着录取学校：T大。
后面跟着的是崔勇，录取的是北京理工大学，再后面是柳沟学校其他考生的姓名，录取院校分布在各地，有本科，也有专科……另一侧是文科，柳沟考文科的只有两人，吴桂月和方远明。
令她惊讶的是，吴桂月竟真被B大录取了，那可是另一所不输于T大的高等院所，后世称之为TOP2，也是林教授原本就职的大学。
而看到底，始终没有方远明的姓名信息，他落榜了，即使填了服从调剂，也照样没到最低的专科录取线……
陆砚的名字比较靠上。
林向晚找到他后，赶紧往后看——录取院校是云东大学，位于本省省城，也算是本省最好的高校。
呼——
悬了一晚的心，这才放下来。
林向晚长长松了口气，她侧过脸，眼里闪着亮光：“太好了！！！”
陆砚情绪没什么波动。
林向晚以为他不懂，径自介绍着：“这个是本科，是所很好很好的大学，专业也不错，前景广阔……”
“嗯。”
陆砚面色淡淡。
林向晚：奇怪，是惊喜过了头么？
不管怎么，反正此刻于她来说，纠缠了一整晚的负罪感彻底消散，林向晚愉快地拉起陆砚胳膊：“走，请你去国营食堂吃饭，好好庆祝一下！”
陆砚低头看着他胳膊上的纤细手指，脸色总算有了丝缓和。
林向晚豪迈地要了两大份牛肉面，额外让师傅给他碗里多加了份牛肉，还要了份炒了份鸡蛋、一叠花生……两人面前很快摆起了一排盘子。
她很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待到付账一瞬，这才想起，除了粮票，她的钱早已都给了桂月，此刻花的，还是陆砚的钱。
林向晚有些不好意思：“等我回去，就把钱汇给你。”
“不必，等下次再见的时候。”陆砚定要等再见时‘当面给’。
林向晚怕耽误他上学用钱，小声：“邮局回款也可以的，不会丢。”
陆砚定定看着她。
对视一会儿，林向晚败阵。
“好吧，那下回见时还。”林向晚小声嘟囔，“你不怕我时间久了忘记就好…”
陆砚：“你要给我写信。”
“哦…”
“不许忘。”
“哦。”
少年见女孩应得敷衍，急了，探身：“要真写。”
“知道、知道了！你别光看着我，趁热吃饭啊，还有，我给你写信，你得回啊，我写一封，你得回两封才成，不然我就再不理你了……”
林向晚半开玩笑地说着，她很清楚，大学是各自的人生转折点，以后他们将各有各的际遇。
有的人顺应安排，在分配的岗位上兢兢业业，成为社会运转上的一颗螺丝钉；也有人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特别是社会即将迎来重大变革，他们乘着时代浪潮，即将开启波澜壮阔的人生。
牛肉面热气蒸腾，模糊了她嘴角噙着的笑意，林向晚端着面碗，碰了下他的：“祝贺你即将开启新的人生……”
“哟！林知青！”
门口传来嘹亮的一声呼喊，一辆自行车停稳，穿着绿色邮差服的大哥快步走进来，扯着大嗓门：“我远远瞅着，就像你！嘿，果真是了，好些天没等着你下来，真是巧了，有你的信！”
邮差利落翻开侧包，掏出两个信封。
“多谢。”林向晚瞬间就被其中一封上那熟悉的字体吸引了注意。
那是林教授的字。
而且寄件地址是北京，另一封是省城陈航寄来的。
送走了邮差，林向晚毫不避讳陆砚，当面拆了看着。
信中，林教授说他平反了！
人已回原单位，春节过后就将正式上班，告知她一切都好，并也已知晓她被录取的事，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看完的信纸，交叠放在桌上……
陆砚：“你要走了？”
“嗯。”
“什么时候？”
“后天。”
林向晚低着头看信，好一会儿，恍然感觉对面气压似乎低了几分，补充：“我得赶在录取通知寄出前，去T大找招生办修改地址。”
*
启程在即，林向晚逐一和柳沟人们道别。
何清安、郭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