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她和冬儿在山林里慌不择路,追兵最后把他们围在一片小小开阔地。当陌生男人的剑又向她刺来,冬儿仍旧挡在了前面。
她到现在都记得冬儿那双睁大的眼睛。冬儿用血淋淋的手抓着剑身,对她喊出最后一句,“姑娘,快跑!”
冬儿从五岁就陪着她,陪她从始龀小童长成少女,陪她度过失去母亲的日日夜夜,最后又陪她死在了那片山林。
冬儿每次等她吩咐,都会用圆圆的眼睛看着她,现在也一样。叶知瑾哽咽,还好,现在还来的及,冬儿没死,她也没死,她还有三年去改变那个梦。
见叶知瑾眼圈发红不说话,冬儿以为叶知瑾还在害怕,忙不安道:“姑娘,事情过去了,您不用怕。”
叶知瑾勉强露出一个笑,“我没事。”又看向白骏舟,“那些黑衣人不是山匪,山匪求财,不会一句话不说就取人性命。再者,我们有护卫随行,没有山匪会舍命打劫。”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冬儿不解。
“表哥,你也说那些黑衣人是侍卫,我猜他们冲我来的。”
“嗯,”白骏舟将瓷瓶揣入怀中,抬起头,“我住豫州,京城没仇人,他们应是冲你来的。表妹,你到底得罪了谁?”
叶知瑾垂眼,“我虽不知谁派了黑衣人来,但他们一定与侯府有关。”
“表妹为何如此确定?”白骏舟问。
“表哥你忘了?回京前,我曾给父亲写过信,信送出后便动了身。按脚程算,那些黑衣人应刚得知消息不久,否则,他们大可在离京更远的地方动手。”
白骏舟闻言坐直身子,“表妹,你即将回府,若府里人想害你,又该如何?”
冬儿也急道:“姑娘,表少爷说的对,要不咱们回豫州吧。”
“傻丫头,我迟早要回府,怎能一辈子躲在豫州。”复又安慰白骏舟,“侯府的人只传了消息,他们若想害我,多年前就该动手了。”
可府里真的安全吗?当然不是,她这样说只不想让白骏舟担心。有人要杀她,她在哪里都不安全。不过如今别无去处,只得先回侯府。
她又想起那个梦,若无梦中提示,她现在应该死了。可惜梦没告诉她,谁派了黑衣人来,梦也没告诉她,杀她的陌生男人是谁,那个梦并不完整。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母亲给她取名知瑾,希望她品性高洁如无暇美玉。母亲去世后,她仍恪守母亲教导:不争不抢、凡事隐忍、对长辈恭敬、对小辈谦让、不做恶事、与人为善。
叶知瑾手抚胸口,被剑刺过的地方仿佛还在隐隐作痛,‘不争不抢,凡事隐忍,与人为善’,她努力做这些,难道只为换来三年后惨死?
叶知瑾沉下目光,无论为了冬儿还是自己,她一定要改变那个梦。在找到杀她的陌生男人前,她不会再做无用之事。当生存成为奢侈,繁华也只是摆设,美玉易碎,也不能让对方瓦全。
落日余晖拽着马车,在官道拉出长长影子。
叶知瑾挑开车帘,城墙巍峨斑驳,藤蔓缠着青苔爬上青灰色墙砖。夕阳落进城里,透过高大城门射来最后一束金黄。
叶知瑾捏紧手中绢帕,京城,我回来了,承德侯府,我回来了,一切就从这里开始吧。
京城,承德侯府。云悠院宽大正厅里,妇人端坐雕花红木椅,侍卫模样男子立在一旁。
“人都派去了?”李素华扫了眼身旁侍卫问道。
“都派去了,属下瞒着相爷,从左相府挑了八名暗卫。”侍卫恭敬回答。
“嗯,此事不要让父亲知晓。”李素华满意点头。
“是,夫人。夫人放心,那丫头只有表哥和四名侍卫随行,杀她不难。”侍卫胸有成竹。
“李灼,”李素华唤了声侍卫名字,不满看了眼侍卫,“事情未成之前,你最好别忙着夸口。”
“属下不敢。”李灼连忙躬身。
“哼,”李素华冷笑,“李灼,那人脾气如何,你比我清楚,事情成了,自然什么都好,若办砸了……”
“是,夫人教训的是。”李灼身子又弯了些。顿了顿,又问:“夫人,若侯爷得知叶知瑾死了怎么办?”
“呵,”李素华轻哼一声,不紧不慢端起手边官窑白瓷茶盏,揭开碗盖,撇了撇茶沫,抿了一口,“不必担心,我嫁给叶敏才这么多年,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白依柔死了七年,你何曾见他伤心过?”
“夫人说的是,叶知瑾乃白依柔留下的孤女,即便死了,侯爷应该也不在意。”
李素放下茶盏,用帕子掩了掩嘴角,轻轻吐出口气,“我当年以平妻之身嫁进侯府,白依柔不死,这侯夫人哪儿轮得到我。”
“夫人不必自谦,您是左相府二小姐,身份贵重。白依柔虽为尚书府嫡女,却不能和您比。”李灼面露讨好。
“呵呵,”李素华闻言笑了笑,“白依柔福薄病死,那丫头命也不怎么样,这么多年在府里一声不吭,甚至连院子都不出。莫说侯爷,即便老夫人也不曾留意她。”
停了半晌,李素华又轻叹一声,“唉,其实那丫头是死是活对我没甚影响,不过那人要杀她,我也只能照做,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请夫人放心,属下一定把事办好。”
“嗯,”李素华点头,“行了,你也别在这呆着了,去盯着点吧。”
夜幕垂下,灯火阑珊淹没匆匆路人。街道清冷,洗净白日车水马龙。
长顺楼外,长串灯笼映亮伙计肩上白巾。掌柜嘴眼对弯,不停朝进进出出食客拱手。
街对面,三层碧春楼传来丝竹声,楼上灯火明亮,半掩雕花长窗人影摇曳。笑声落进洒盏,飘出长窗,坠落楼下。楼前姑娘三三两两,一字抹胸,身披薄纱,媚眼顺着手中香帕不时抛向来往路人。
星稀月明,烛火萤点,京城夜晚,换上另一幕繁华。
“驾!”禇雷赶着马车将长顺楼抛在身后,朝承德侯府驶去。
云悠院正厅,“啪!”,上好官窑白瓷茶盏碎落气喘吁吁李灼脚下。
李素华用帕子擦着淋湿的手,满脸怒容,“到底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