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位置较为偏僻，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周围只有稀疏的几豆灯火。
云顾徐徐将右手置于风栖的头顶，风栖看到他的虎口和指腹带着薄茧。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动作，可以随时拍碎她的天灵盖。
她静静看着他究竟要做什么。
云顾掌心凝聚着一团黑雾般的神能之力。
一滴滴水珠汇聚于她的发梢，随后飘向云顾的掌心，能够感觉头上变得越来越轻盈。
很快，风栖的头发就变干了，柔顺地披在肩上，云顾的掌心渐渐凝聚了一个水球。
云顾刚想把水球捏碎，她出声阻止道：“不要扔，可以循环利用。”
风栖走到了路边，屈膝半蹲，指向那些，蔫蔫的，颜色枯黄的，不起眼的，野草。
云顾面无表情地回应，却微微弯腰，操控着那个水球，浇灌在野草上，并看向风栖。
他墨底金纹的袍角拂过青砖上的苔藓，两人就这么一蹲一站，无言地对视着。
云顾朝风栖伸出手，示意要将她拉起来。
风栖却自己站了起来，艰涩地挤出一抹笑容，试探着问道：“云顾，你真厉害。我已经十年没有遇到像你这么修为高深的人了，不知你出自哪个神能世家？”
现如今，七大神能世家中，霊阳宫、幕浮山、九黎族、蓬莱岛皆已覆灭，只余紫天阙、昆仑墟和蜃楼，他看起来像是昆仑墟的人，谢尚也是来自昆仑墟。
云顾神色莫测：“一个人……”
一个人？莫非是无门无派的神能者？
她压住惊讶，弯了下唇角，口不对心道：“你一看就是那种极好相处的人，面相亲切友善，想必是热情好客，胜友如云，怪不得四处结交好友。那你为什么……想要和我做朋友？”
“因为……你的魂灯……快要熄灭了。”
本以为从云顾口中会听到很多似是非的矫饰之言，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如此震撼的话语。
普通人觉醒魂灯之后，便可以进行修炼，成为一名神能者。
魂灯能够点亮神阵，也可以储存神能之力。
除了神能者自己，一般人无法直接看到其他神能者的魂灯，只能通过神阵的颜色去推断神能者的魂灯属性，究竟是金木水火土这些主属性，还是风冰雷电这些妖异属性。
再说，人们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魂灯。
原因在于，魂灯是一个人魂魄的精粹部分，代表了力量、精神力、心灵、智慧、品德，这些因素，又冥冥中左右了人们的一生，宛如一本命书。
魂灯中隐藏了一个人太多的秘密。
云顾怎么知道风栖的魂灯快要熄灭了？
她拧眉问道：“你能看见我的魂灯？”
云顾慢吞吞描述道：“你的魂灯，像琉璃一样，是彩色光晕的魂灯，但是，萎缩成一丁点小火星。”
确实是风栖自己看到的魂灯的样子。
“除了我的，你也能看见别人的吗？”
云顾默认了。
风栖大吃一惊。
她看得出来，云顾每个眼神都透露着单纯直白。
即使是抵达真神道境界的神能者，也无法完完全全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云顾究竟是谁？
见风栖面色阴晴不定，云顾以为她觉得自己的魂灯被人看去，所以觉得不公平，竟开口道：“我的魂灯……也可以给你看……”
风栖眨了眨眼：“可以吗？”
云顾二话不说，牵起了风栖的手。
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风栖脑海中立即呈现了一幅画面：漆黑色的魂灯熊熊燃烧，直冲天际，宛如一座山峰，却毫无热感，只有阴冷侵入骨髓的感觉。
跟他相比，她的那团小灯苗就像是一粒芝麻。
云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魂灯太炽烈不好……会灼烧出黑洞……但是靠近你……可以平息下来……”
风栖猜测，他的意思是，他的魂灯燃烧得太炽烈了，很容易导致失控，将自己的魂魄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的黑洞。
但风栖不一样，她的魂灯微弱无比。
魂灯之间也能相互影响，就像情绪能够传染一样，云顾靠近她时，魂灯燃烧得可以稍微克制一些。
所以，他是把她当成了一杯“安神茶”。
怪不得想要和她当朋友，理由真是简单粗暴。
孩子结交朋友的理由是：我想要和你成为朋友，是因为你能给我糖。
云顾结交朋友的理由如出一辙：我想要和你成为朋友，是因为你让我感到舒服，且是生理层面的舒服。
更难得的是，他也不避讳，直接说了出来，也不管风栖会不会感到别扭。
不清楚旁人如何，对风栖而言，反而更能接受这种坦诚相见。
“要是我不想和你成为朋友呢？”她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
他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结果，答案竟然是——
“不可能……”
非常理所当然的语气。
云顾懒散地垂眸，清冷的嗓音有些委屈：“为什么不和我交朋友……”
风栖：“……”
像是七八岁的垂髫小儿手拉手玩过家家。
她无奈失笑。
她这次认认真真地和云顾握手：“我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云顾幽深的墨瞳倒映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嗯……”他淡淡地答道，轻轻地张开手掌。
风栖心想：我这次没有什么柳哨要给你，是真的想和你握手来着。
她迅速和他握了一下手。
说实话，她很喜欢和云顾相处。
面对谢尚，她总担心他算计自己，哪怕是出于好心的算计。
面对风羲墨，她像是老鼠遇见猫。
但云顾不一样，他们素昧平生，萍水相逢。
云顾和风栖，安静地走在铺满落叶的石径上，清凉的月色洒在他们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