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少年综合征 文/九月草莓 - “陈濯,我们分手吧。” “我们还是不太合适,不是彼此可以相伴终生的人,很抱歉在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些,但,感谢多年陪伴,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很幸福,愿你找到真正值得爱的人,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 - 轿车行在公路上,汽车引擎声和过路的风声混在一起,车轮偶尔轧过路面上的石子,颠簸的闷声短促闪过,又藏进了车轮和路面摩擦时的细微声响中。 在八月天空中灼烧着的阳光隔着窗玻璃落在陈濯手臂上,原本应该是烫的,可也不知是不是车载空调温度过低的原因,陈濯只觉得浑身都冷,那寒意从他心脏蔓延到身体每一处细微感官,令他的指尖都不受控地轻颤。 车内的皮革味和车载熏香的味道混在一起,有些闷。 陈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方向盘,用力到手指骨节都略微有些泛白。 他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路面,但他头脑很乱,各种画面自脑海闪过,一同到来的还有耳边模糊的声音。 “你是陈濯?我经常听阿哲提起你,你是阿哲的好朋友吧?我们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嗯?你不知道吗?阿哲你也真是,这种事情都能忘记说?太过分了吧。” 女孩嗔怪着拽了拽身边的人,被质问的男人极力稳着声音,但陈濯还是将他语气里努力想藏住的那丝慌乱听得一清二楚: “别闹,陈濯他身体不太好,平时也不喜欢去那种热闹场合,心意到就行,别折腾他跑来跑去了。是吧陈濯?” 陈濯记得当时的画面,他记得,宋愈哲牵着女孩子的手站在他面前,向来淡漠高傲的眼睛望向他时难得带了丝恳求。 后来,陈濯听见自己用十分平淡的语调说: “没关系,我会去。” 试问,谁不想参加前一天刚和自己分手的前男友的结婚典礼? 记忆不受控制地如潮水般袭来,陈濯闭了闭眼睛,呼吸逐渐失了节奏。 算一算,他跟宋愈哲相识九年,恋爱八年,可他对宋愈哲的了解还是不够多。 比如他从来不知道,宋愈哲还有个谈了五年的女朋友。 陈濯不是个烈性的人,就算曾经烈过,那些尖锐的东西也被时间磨平了太多。 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毕竟女孩没有做错什么,她也是受害者,她也无辜。所以那天之后,他私下联系了宋愈哲的结婚对象,将情况告诉了她。 告诉那个姑娘,她的爱人同时骗了他们两个,告诉她她未婚夫是个同性恋,告诉她,自己不是宋愈哲的朋友,而是他交往了八年的男朋友。 知道真相之后,女孩的反应很平静。她没有哭闹,只是红着眼圈平静地离开,又在几天后主动联系了陈濯,并且再次邀请他参加自己的结婚典礼,还问他愿不愿意在所有人面前撕破渣男虚伪的嘴脸。 陈濯答应了。 回想起来,这还是他十八岁之后,做得最出格最任性的一件事。 婚礼上的一切像一个荒诞的笑话,陈濯记得宋愈哲精彩的脸色,记得他如何撕下道貌岸然的伪装,记得他失了态,记得他穿着精致整齐的新郎礼服,却像一只发狂的兽一般怒吼,将最难听的词砸向他。 陈濯觉得,当时的宋愈哲可能是想冲过来揍他,可惜,那家伙在靠近之前就被新娘的家人按在了地上。 回忆如海浪般扑卷而来,一下下拍在陈濯脑海,他甚至能听见海水击岸的声音,不过后来他才发现,那是他愈发急促沉重的心跳声。 陈濯的呼吸有些颤。 冷汗从皮肤中渗透而出,熟悉的心悸感袭来,陈濯伸手从车子的中控台下方摸出来一个药盒,单手打开了盒盖,试图倒出两片。但也是那时,车内突然多出一阵电话铃声,陈濯原本就紧绷的神经蓦然断裂,手里的药盒也没拿稳,药盒滑落时,白色的药片瀑布般散在黑色的座椅、脚垫上,格外刺眼。 陈濯有些气恼地随手把药盒扔到一边,短暂地调整好烦躁的心情,才按下了接通键。 通话被手机蓝牙连接到车载音响,但陈濯等了片刻,车内还是安静得只有窗外路过的余声。 他微微皱起眉,试探似的开口道: “喂?” “你好。” 他和音响中的人同时开口,对面是个陌生的年轻女声,她似乎压着情绪,但陈濯状态不好,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细想。 他只听见对方问: “冒昧打扰,你是陈濯对吗?” 女孩后面的话,陈濯记不得自己到底听没听清。 有其他的感受强行挤进了他的感官,比如心悸、耳鸣、晕眩……女孩说出的每个字在他耳中变成一串串的乱码,再后来,一切都变得紧促而混乱。 他听见汽车连续不断的鸣笛,听见车轮和柏油路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听见近在咫尺的碰撞声,还有护栏断裂、车子滚落在树木山壁中的闷响。 全身各处疼痛像是要撕裂他,到后来,那些痛又同时消失了,只剩下天旋地转中几近窒息的绝望。 陈濯像是坠进了无底深渊,他努力想从中脱离,但那与世隔绝的无力感实在太过浓重,他想从身边抓住点什么,却又总是握到一手空。 “你是陈濯对吗?” “抱歉……” “你还记得……” “他……” “我知道……” “……” 女孩的声音带着模糊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出现在他耳中,陈濯努力想听清,但它们却离他越来越远。 直到后来,他听见的一切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