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早朝。
淳于胄年初染疾以来一直未见明显好转,几日以来病状反反复复,昨儿夜里咳疾又加重了,使得他一夜未得好眠。因着他龙体欠佳,今日的早朝本可以暂缓,但由于蒋齐琛一事,众臣和百姓热议非凡,他之前又亲口许下今日审理,淳于胄不得不强撑着坐上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淳于胄定了定神,“众卿平身。”
“谢陛下!”
蒋齐琛被扣在瑞王府的几日,淳于承倒也没苛待他,除了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之外,吃穿用一样不少。今儿早朝,淳于承还特意陪蒋齐琛回将军府换了官服。
淳于胄先是打量了蒋齐琛几眼,确定他无什么大碍后,才说:“今日召众卿前来,主要为审理瑞王所报蒋齐琛一案,三司可在?”
淳于胄话音一落,身着紫袍绣孔雀样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与身着绯袍绣白鹇样的御史中丞便从官列中走了出来。
刑部尚书李廷:“刑部在此。”
大理寺卿王琮:“大理寺在此。”
御史中丞曾凡:“御史台在此。”
“三司既在,那便开始吧!”淳于胄手一挥,“既然这个案子是瑞王报上来的,瑞王便先说吧。”
“谢陛下!”
淳于承虽为皇子,但上朝之时却不会轻易称淳于胄为“父皇”,为此淳于佑还以“不孝”之名给他下过绊子,却被淳于承一句“朝堂之上,没有父子,只有君臣”给生生呛了回去。
平日里最不讲朝堂官礼的便是他这位长兄,淳于佑可不信他的鬼话。奈何淳于承说到这个份上了,淳于佑不信也只能自己憋着。
“启禀陛下,儿臣还在西营的时候便听到了少将军奉命怔北的消息,儿臣回了京凉还能听到百姓们赞扬这少将军率领定国军出城时的英姿。”
淳于承用余光瞥了一眼蒋齐琛,继续道,“北营那边的仗本就难打,年初那段日子更是吃紧,儿臣本以为少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却不曾想能在这大年里与他迎面撞上。”
淳于胄、淳于佑与众官都没想到淳于承能说这种官腔,听听这“少将军的英姿”像是瑞王会说的话吗?
曾凡先是愣了一下,才紧跟着问:“敢问瑞王具体是在何处遇上少将军的?”
虽说他为御史台其副,但到底是五品官员,消息的灵通性要少了些,且御使大夫一副不愿牵涉其中的样子,曾凡也不好多问。
曾凡站在淳于承的斜后方,淳于承听到他提问便直接转了个身子。面对淳于承扑面而来的压迫之感,三司顿时头皮发麻。
“在朝的各位皆是我朝忠臣,有些话本王便直说了。”淳于承冷冽的目光在众官面上扫了一圈,“当然了,本王相信各位都知道在朝上说的有些话在朱烨城外就得烂在肚子里的道理。”
众大臣被淳于承这么一瞧,紧张得脊背都绷直了。
看看,透着这股狠厉劲的才是瑞王殿下!他们真是新年里喝多了酒,方才竟然以为瑞王转性了!
“臣明白。”
娄余先站了出来,其他官员见状相互望了几眼,便异口同声道,“臣明白。”
“那好。”淳于承转了回去,瞧着面色僵硬的淳于佑,说:“诸位大臣可能还不知道,这被百姓避如蛇蝎的清安观就住着我朝长公主,本王的妹妹——永平。”
“什么?!”
“这……”
淳于绥在清安观养病一事并无多少人知晓,除了政权中心的那几位,诸位大臣皆是一无所知。但清安观的传闻他们是知晓的,淳于承这般一说,前因后果便立刻被串了起来,众大臣皆是又惊又惧。
“永平向来身子不好,宫中事多人杂,不便修养,且慧王母妃一事使永平身染重疾,太医院束手无策。”淳于承的目光轻轻扫过淳于胄,落到宗秉文身上,说:“陛下与皇后娘娘心中甚是忧虑,彼时还未执掌镜音司的宗秉文挺身而出,遍寻天下名医,又特赞清安观风水,为皇室排忧解难。”
宗秉文对上淳于承的目光,毫不在意地偏头挑了下眉。
自己本就是为了向上爬,使劲浑身解数讨皇帝欢心又如何呢?倒是……
宗秉文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淳于佑,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淳于佑脸色难看极了,垂在宽大袍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慧王的母妃白氏当时也给东宫下了毒,但那淬毒的糕点并没有落到淳于佑口中,而是被淳于绥抢了过去。淳于绥底子本就差,那穿肠毒药吃下去几乎要了她大半条命,太医束手无策,倒是在宫外寻了个闲散郎中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后,为了护住淳于绥,淳于胄便亲手催动了清安观一事。
想起往事,淳于承不禁在心底讥笑。
父皇向来偏爱嫡系,可就算真要送人出宫静养,也不必做这等会让百姓和百官诟病的荒唐事。
淳于承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他可不会帮太子与父皇刻意隐瞒,方才对众官的告诫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若真有一日,消息从他这里走漏了,他也有个虚假的壳子罩着不是?
百官为鉴,他瑞王可是不希望这事儿外传的。
淳于承心底的讥笑慢慢地露在了脸上,“不把事情说完了,如何让三司知晓前因后果呢?”
“要知晓什么前因后果?!”
淳于佑恶狠狠地看了三司一眼,长姐是为他挡灾,他决不允许旁人拿长姐的事开刀。
“皇弟急什么?难不成这里面真有什么摆不上台面之事?”
果然,一提到永平,他这位皇弟便沉不住气。
淳于承看了一眼蒋齐琛,装作无奈道,“皇弟就算要包庇少将军,也不必这么早跳出来吧?”
淳于佑猛地朝淳于承走了一步,“你!”
“太子!”淳于胄见状,立刻低喝了一声。
淳于佑这才冷静了些,“父皇……”
“你继续说。”淳于胄对淳于承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淳于承这一句一句的话明里暗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