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绥,这就是淳于绥!
娄穆清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剧烈的心跳声在她耳边炸开,砰砰作响。
一阵寒风悄然拂过,夹带着丝丝缕缕的药草香,娄穆清僵硬的神情终于松动,她张着嘴,有些艰难地说:“臣……东宫掌事,娄穆清。”
这一开口,那些如乱麻般纠结在一起的恩怨情仇,仿佛突然之间就彻底断开了。扯开的死结中露出的身影,正是眼前这位笑意盈盈的女子。
“娄家的姑娘。”
淳于绥迈步上了台阶,凑到了娄穆清眼前,她将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声音中带着些欣喜,“本宫知道你,早前阿笙便同我讲过,果然仙子之姿。”
淳于绥虽然长居于道观之中,但外头的事却有不少的人讲给她听,从林笙、蒋齐琛,再到杨小鱼甚至淳于佑,她足不出户,“耳朵”与“眼睛”却并不少。
林笙刚与娄穆清交好时,淳于绥便听她讲了,后头娄穆清的名字便越来越多的在她的耳边出现,以至于她这次回来都抱着些许见一见本人的念头。
淳于绥离得近了,她身上那股药味便争先恐后地朝娄穆清鼻子里钻,似是雨后的青草香,还夹杂着极淡的甘甜。
并不是令人不舒服的味道,却一瞬就能让人明白淳于绥的身子有多不好。
林笙的名字一出,娄穆清算是真正认定了淳于绥的身份,
“阿笙向来嘴甜,长公主莫要取笑臣了。”娄穆清借着行礼垂下了头,快速地掩去眸中透出的情绪,勾了个笑,说道,“倒是您,才真正担起了‘绝无二人’这四个字。”
淳于绥虽然身子病弱,看起来又甚好相处,但毕竟从小在险恶的深宫中长大,又能帮助蒋齐琛、协助淳于佑,定然绝非善类。
此等情况再假装不认识反倒显得奇怪了,想来在淳于绥眼里,就是猜自己也该猜出她是个什么身份。
因此,娄穆清那声“长公主”唤得直截了当,提起林笙时还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些亲昵。
“你说阿笙嘴甜,本宫瞧着你也不遑多让。”淳于绥面上的笑意更甚,不知为何,她对娄穆清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果然……淳于绥没否认也没疑惑,反而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她赌对了。
“臣所言可都是实话。”
娄穆清的眼黑白分明,清澈得很,如同一汪清泉,没有半分杂质。她用这双眼看着淳于绥说话,那句本来顺口而为的客气话也在瞬间溢满了真挚。
淳于绥愣了一下,复又笑出了声。她算是有些知道宗秉文为何这么执着于这娄家姑娘,又能够理解自家那老铁树般的皇兄为何突然愿意亲自来拉拢娄家了。
淳于绥的笑声很轻,但不知是笑得急了还是牵扯到别的什么地方,才笑了两声便开始咳嗽了起来。
“绥姐姐!”杨小鱼焦急地抓住了淳于绥的衣袖,一张包子脸皱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吧?”
娄穆清想了想,还是走上前轻轻地拍着淳于绥的背,为她顺着气儿,“要不您进去坐着吧。外面风大,里面有炭火还有热茶,太子也在里头候着您呢。”
淳于绥缓了过来,她揉了揉杨小鱼的头,“没事……”
“说起阿佑,你到东宫这么些天,他可有欺负你?”她侧着头看着娄穆清,神情间仿佛昭告着若娄穆清说是,她便要好好去教训教训太子。
“并未。”娄穆清笑着摇头,“殿下待臣甚好,还许了臣以官礼自称。”
“你本有官阶在身,行官礼那一套都是应该的。”淳于绥是一副娄穆清被人骗了的模样,“他就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连小恩小惠都算不上的,你可不用帮着他说话,阿佑从小张扬跋扈惯了,若有什么不足之处尽管跟本宫提。”
她冲着娄穆清眨了下眼,“本宫给你收拾他!咳咳……”
“殿下,您可慢些。”娄穆清又轻拍着淳于绥单薄的后背,有些无奈地说:“太子对臣照顾有佳,确无不妥之处。”
“是吗?咳咳咳咳——”淳于绥难受的眉都蹙了起来,嘴上却依旧没有饶过淳于佑,“这小兔……咳……小兔崽子,倒是学乖了……咳咳——”
淳于绥咳嗽得越发猛烈,她身后跟着的宫女都有些慌了,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娄掌事,要不要叫太医?”
淳于绥几乎是靠在了娄穆清怀里,她听见此话,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连连摆手,想说话一开口却又是咳嗽。
娄穆清蹙眉,将她搂紧了些。淳于绥实在太瘦了,突起的骨头硌得人发疼。
“殿下,要不还是……”娄穆清的话没说完,便感觉衣裳被人朝下扯了扯,她一低头,发觉是那个跟在淳于绥身边的小姑娘。
“这个给你,是师父给的,对绥姐姐有用。”她递给娄穆清一个白玉瓷瓶,眼眶急得通红。
“你师父?”
“我师父可厉害了!”杨小鱼连脸都涨红了,“比这宫里的御医都还厉害!”
娄穆清迟疑了半瞬,便将瓷瓶中的药水给淳于绥喂了下去。喝了两口,淳于绥便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抓住了娄穆清的手腕。
“可以了……”她说话还是有些吃力,仿佛是累极了,好在没有再咳嗽了。
娄穆清将瓷瓶捏紧了,对这小姑娘口中的师父有了几分好奇。她以前从未与淳于绥接触过,更不知道还有个药到病除的神医。然既有这等医术高超之人在,淳于绥最后却还是死了。
真是令人唏嘘。
淳于绥依旧倚靠在娄穆清的怀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她一垂眼便能看见长公主因为痛苦而紧闭的双眼和死咬的唇瓣。
永平仿若被泥水浸泡着根的美丽花朵,明明根已经在腐烂了,花瓣也正在一片片地枯黄、掉落,却依旧倔强的向阳绽放着。
娄穆清想,这样病入膏肓之人,只需要轻轻一推便会彻底凋敝。
“姐——”
淳于佑本在屋里补眠,可诸事压在他心里,他根本睡不踏实,外头的响动轻而易举便将他吵醒了。
他一开始本没想太多,可那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声却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