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阁的气氛极其沉重,负责这次宴席的宫人跪了一片,庞子义更是带着禁军在外头围了一圈。
宗秉文刚从观星台上下来,连那身华丽的祭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匆匆而来。
“大巫祝来了。”淳于胄黑得可以滴出水来的脸在看见宗秉文时有了些微的缓和,但,满腔的怒火依旧从他的眼中喷涌而出。
“微臣叩见陛下。”
“叩见皇后娘娘。”
宗秉文行了个大礼,镶嵌着亮片的衣袖带起一片细闪。
“参见太子殿下、瑞王殿下……”宗秉文眼波流转,他画着奇异花纹的脸在琉璃阁五彩斑斓的窗户下更显妖冶。
“参见瑞王妃……”他的目光在淳于承与娄穆清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半瞬,心尖突地一跳,从舌尖滚出这带着苦涩的请安。
宗秉文觉着自己这微妙的心情来得怪异,却又说不清来由,只能堪堪归结于今夜的异变。
“起来吧。”淳于胄大手一挥,免了宗秉文的礼。
“靳易护驾有功,若……”淳于胄顿了顿,“等他醒来,朕定重重有赏。”
宗秉文已经从通传的人那里得知了大概的情况,他深信靳易的本事,又派了懂毒的靳仙先赶过来,便未对靳易有过多的忧心。
如今张尔溪和李成都到了,再不济,也能保住靳易的一条命。
“这本是他该做的,此刻受了伤半死不活倒是他学艺不精,给陛下添麻烦。”
“大巫祝要求过于严苛了。”皇后捏着手帕,泪眼婆娑,“当时情况紧急,若不是靳易反应敏捷,恐怕永平……”
皇后哽咽着,一旁的淳于佑连忙上去安抚。
“可怜本宫的阿绥,竟接连被人暗算,躲得了一躲不了二……呜……”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滴落。
淳于佑将皇后揽在怀里,渗人的目光宛如实质,死死地钉在了淳于承身上,似是要从瑞王身上剜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淳于承恍若未觉,坦然自若地倚着梁柱,将娄穆清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圈在身旁。
宗秉文见此,心中烦躁更甚,只是再翻涌的情绪都被他完美无缺地隐匿在一张绝艳的面容下了。
太医在二楼救治,为了沟通及时,三司的验毒也带到了二楼进行。娄穆清与淳于绥碰过的碗筷、桌上的吃食,甚至于那名舞姬的尸|身都通通被带了上去。楼上来往之人步履匆匆,低声的交谈此起彼伏,而楼下除了方才宗秉文来时引起了几句话便又恢复了死寂。
许久,楼梯处终于了有了动静,急切的脚步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是李廷与张尔溪。
“如何了?!”淳于胄猛地站了起来,他身形一晃,差点又摔回龙椅上。
王贵想去扶他,却被固执的皇帝一把推开了。
“请陛下恕罪。”
回应淳于胄的是两声清晰沉重的磕头声。
“恕罪?恕什么罪!”淳于胄一脚踹翻了身前的餐案,汤汤水水溅了跪在前头的宫人一身,却也没人敢躲。
他几步走到张尔溪面前,伸手就抓起了他的衣领,厉声质问道,“说啊!要朕恕你什么罪!”
未等张尔溪回话,淳于胄又将人往后一扔,转过身抓起李廷的衣领,“你呢?你又要朕恕你什么罪!”
“陛下!不可啊!”皇后连忙赶来拽住淳于胄的手臂,哀求道,“陛下!您冷静一点……”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劝劝你们的父皇!”她扫视着几位皇子皇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圣上此刻正处于盛怒之中,若一个不小心把张尔溪与李廷处置了,她还找谁来救她的阿绥?三司还如何给她一个公道?
众皇子皇女深知朝堂局势,太子和瑞王未有半分表示,他们哪敢去触这个霉头?
淳于承悠闲得很,连步子都没打算动一下,他那无所谓的神情活生生是个看戏的。
还有闲心贴着娄穆清的耳边问:“冷不冷?”
娄穆清轻轻摇头,模样乖顺极了。
淳于承看得心情愉悦,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刮着她的掌心,真是半点心思都不在淳于胄那头了。
“父皇息怒。”左右还是淳于佑走了上来,他与皇后一人拉着淳于胄一边的臂膀,将人半拖半扶地移开了。
张尔溪与李廷正了正自己的衣裳,又规规矩矩地跪好了。
淳于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就着台阶便坐下了,缓了半天才开口道,“说吧,长公主与靳易都如何了?”
跪着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张尔溪先开了口,“回陛下的话,长公主与靳易大人所中之毒皆是同一种,乃多种毒素混合而成。”
“多种?!”皇后惊叫道。
“是。”张尔溪的声音有些不稳,“最少十种,皆是最烈性的毒。”
“那本宫的阿绥?本宫的阿绥……”皇后颤抖得快要站不稳。
“草民与李太医解得了其一……解不了其二……”他将头埋了下去,“是草民无能,请陛下责罚。”
淳于承垂着眼,偷偷看着娄穆清的神情,却见她平淡如水的脸上浮现出了哀伤之情。
他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却不是因为“感同身受”。
“阿绥!阿绥——”皇后失声痛哭,整个人都瘫倒在了淳于胄身上,“陛下,您要救我们的阿绥啊——陛下!陛下……”
淳于佑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袍,“敢问张先生,长姐她究竟怎样?”
张尔溪缓缓抬起了头,又轻轻摇了摇,“长公主本就体弱,连其中一种都受不住,更不必说数十种。”
“阿绥啊!阿绥!”皇后已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她端庄的凤冠已歪斜,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掉落了几缕。
淳于佑捏着衣裳的手用力到爆出了青筋,“那长姐她此刻……是否……”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张尔溪却懂。
“尚在昏迷,李医正还在全力施救。”
更多的比如长公主的血一直止不住这种话,他没有细说,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