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溪说可以用药给娄老太续着便给她提着气,一连几日下来,老太太虽然气色依旧很差,话也说不出,却还是能保持片刻的清醒,偶尔还能下地走一走。
瞧着是朝好了,但张尔溪却也说了,这般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日子久了,虚不受补,恐反弹得更为严重,到时便药石无医了。
也就是说,娄老太这命横竖都留不住,只是早或者晚罢了。
因此,娄穆清更为小心谨慎,愈发珍惜和老太太相处的日子。
韦氏屋里,莫兰将一篮子橘子放在了桌上,“喏,我家乡的橘子,上次说过的。”
“尝尝?”她挑了个长相最喜人的递给韦氏,“比你们中原的甜多了。”
黄橙橙的橘子仿佛在散发着金光,一看就是掐尖儿的。
莫兰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得韦氏不得不接下,并当着她的面剥了皮,送到了嘴里。
“如何?”
橘子果然汁多肉美,鲜甜可口。
“不错。”韦氏不吝赞美,神色却很淡。
“怎么?心情不好?”莫兰单手一撑,顺势坐在了桌上,“老太太这命总归是吊不住的,你何必担心?”
“不若好好想想该怎么养儿子。”
“养他与旁人的儿子?我可没这么好心。”
“哦?”莫兰来了兴致,话还未问出口就被韦氏极冷的眼神压了下去。
欸,少主说过,每个人都有不想多说的事情,问多了兔子也会咬人。
算了。
于是,她话锋一转,“若夫人实在忧心,不如寻个机会让我去帮你了~结~了~”
“这般有姓张的江湖游医看着,若老太太骤死定不寻常。”韦氏挑拣着篮中的橘子,“我只要你保证老太太无法指认我和娄舜兮。”
当时出手很急,韦氏不敢保证娄老太清醒后会不会有所察觉。娄穆清这姑娘对她祖母比自己都亲,若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怕是会坏事。
“好办。”莫兰挑着眼看她,“只不过你家这大小姐盯得有点紧啊~”
韦氏挑挑拣拣已寻出了许多橘子,她从柜子里拿出个琉璃果盘,“这橘子也叫穆清来尝尝吧。”
莫兰颇有兴味地挑了下眉,少主果然没说错,这娄家内的院真是有趣得很呐~
夜,宁心殿。
淳于澈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双手捧着一碗散着热气的参茶。他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女皆是典型的西域长相,卷曲的长发、立体深邃的五官,无一不宣告着他们与大烨人的不同。
“少主,夜深风凉,您不若进屋歇息着罢。”女子开口,如夜莺啼歌,带着惑人的腔调。
淳于澈浅笑着远眺,“达雅,你瞧瞧这夜色,多美啊……”
今儿白日天晴,夜晚确不复往常那般阴暗,却也是无星无月,漆黑一片。
达雅和赛蒙对视一眼,都不明白淳于澈的意思。
“达雅不明。”最后,她半跪了下来,讷讷地开口。
她俯在淳于澈的轮椅边上,像一只乖巧的喵咪,漂亮的眸惴惴不安。
淳于澈一伸手便能摸到她的脸颊,骨瘦如柴的手顺着达雅光滑的皮肤游走,最后在她的下颚处停留,真如逗小猫般轻挠着。
达雅配合地仰起头,眼也眯了起来。
夜风尚有些刺骨,将淳于澈耳边的发丝轻柔地撩起,如情人耳语。
“你们都退下吧。”他好似真的听到了什么密语,戛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退下去,藏起来。”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藏好了。”
赛蒙和达雅悄然对视,不约而同地开口,“是。”
话落间,二人便已消失不见。
淳于澈缓缓闭上眼,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渐渐地,他的面容更加放松,呼吸也变缓了,头斜靠在椅背上,好似睡着了。
淳于承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瘦小的人撑不起宽大的衣袍,整个人缩成一团反倒是被衣裳罩住了,可怜又落寞。
“为何不进去睡?”淳于承知道他没睡着,一撩大氅,在轮椅边上的石梯就地坐下了。
“等你呀,皇兄。”淳于澈依旧没睁眼,他的声音又软又黏,就是只无害的小羊羔。
然而却也只是看起来像。
“你倒是知道本王要来。”
“臣弟这点小伎俩,皇兄当然一眼便会识破。”淳于澈道,“算算日子,今儿个是长姐的大夜,你也该来臣弟这儿坐坐了。”
他的双眸倏地睁开,整个人这才有了几分生气,“这参茶才泡了不久,是年前赏赐的西洋参。臣弟还未动过,皇兄尝尝?”
末了,他又自嘲地一笑,“臣弟倒忘了,皇兄身强体壮,自不用喝这些补药。”
“不过这也是臣弟仅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淳于胄对宁心殿几乎是漠视的,除逢佳节偶时会有赏赐,吃穿用度上一切从简。
“你身子差,皇上难得的赏赐你应下便是了。”
比起淳于绥先天的底子差,淳于澈全然是后天被磨得遍体鳞伤。想来曾经也是个明艳少年郎,如今却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皇兄说得是。”
淳于澈将参茶喝得见了底,甚至用勺子舀了些参片嚼碎了吃。
淳于承双手交叠成拳放于膝盖上,等他又将碗勺放下,才说:“你不该做此事。”
“有何不该?”淳于澈不以为然,“臣弟这般不也帮了皇兄吗?”
“本王不需要。”淳于承道,“况且你偏偏挑中了娄余,到底是帮本王还是害本王?嗯?”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杀气却节节显露。
淳于澈扣着碗沿的手骤然收紧,面色却未改变一丝一毫。
“皇兄待臣弟如何,旁人又待臣弟如何,臣弟虽腿瘸,却不瞎。”他缓缓道,“如此好的一个机会,臣弟只是和娄太师各取所需罢了。”
“他急于向你表功,而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