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汨珞再醒来时,是在一处昏暗且颠簸的地方。 车轮的咕噜声不断,而她爬伏在软榻上,朦胧之间,感受着一道深邃的目光落在身上。 回忆渐渐定格,甄汨珞嗓音沙哑,问道:“凌王爷?” 离她大约三尺远的位置,幽幽传来一道男声“嗯。” 空荡的马车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甄汨珞不想问对方为什么问自己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她顿了顿,“请王爷将我送到京兆府。” 薛婉仪那母女俩再恨她,也没本事找来如此多武功高强之辈行刺。 厌她恨她,有本事行刺国公府大小姐的,有八成可能是邺王秦湛瑛。 “王爷,你救了我,投桃报李,请将我送去京兆府。” 对面男子的气息沉了沉,甄汨珞隐隐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笑意。 “送甄小姐去京兆府。” 马车渐渐停下,甄汨珞在芷儿的搀扶下狼狈跳下马车。 顶着那一身血迹脏污,她指挥着芷儿去击鸣冤鼓,自己便身板笔直地矗立于街上,神态坚强自若,岳峙渊停。 鼓声起,两个衙役闻声而来,见此情形大声问道:“何人击鼓?” “大人!”甄汨珞高声回应。 “吾乃甄国公府嫡长女甄汨珞,承蒙皇上恩德被封为未来的凌王妃,今日出府去白云寺上香祷告,却遭遇家奴车夫背叛,与一伙刺客沆瀣一气,意图害我性命。” “凌王殿下仗义出手,吾才得以脱身,这伙刺客狂妄至极,不仅残害朝廷命官之家眷,更是欲行刺未来皇室家妇,请大人明察!” 甄汨珞字字珠玑,如一道惊雷炸响,铿锵有力。 这周围百姓脸色骤变,互相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甄汨珞扬了扬唇,添油加醋,“连皇上亲封的王妃都敢杀,这若是平民百姓,那岂不是骨头渣子都不剩?吾合理怀疑,这些人是敌国派来的刺客,故意毁我国家安宁!” “请大人严查,还百姓一个太平!” 甄汨珞侧目瞧了那出声之人,似乎是一直跟在秦临渊身边的侍卫,她眼底多了一抹笑意。 “” “” “皇上该为百姓做主啊!” 听着被挑动的百姓一声声激昂的请愿,京兆府尹一个头两个大。 这位甄大小姐最近可是圈子里的风云人物,如今险些被刺杀,身为一个官场老油条,京兆府尹本能地觉得,此事定然牵扯无数。 他走出衙门,张了张嘴,正欲出声,却见那人群中间的少女脚步踉跄。 甄汨珞咬紧舌根,猛地吐出一口血水,倒进了芷儿怀中。 “请大人为苦主,为百姓做主!” 百姓们情绪愈发激动,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家人都能随便杀,那他们岂不是人家的磨刀石? 甄汨珞任由芷儿搀扶上马车,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昏暗的车内,她看不清秦临渊的容貌表情,只是说道:“王爷救我一命,若有需要,雨珞定赴汤蹈火。” 秦临渊本来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看在甄国公的面子而已。 然而面前的女子在战斗时爆发出的凶狠与战意,还有京兆府这一闹,倒着实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他心情还算不错地应了一声。 甄家大小姐的“赴汤蹈火”或许会很有意思。 甄汨珞刚刚死里逃生,体力的虚脱与伤口的隐痛令她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难堪的一面。 她故作淡定地搭话道:“王爷为何会答应这桩婚事?”若是她摊上这么桩倒霉事,估计要呕死了。 未等秦临渊回答,马车猛地颠簸一阵。 甄汨珞被颠得伤口一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那对面是…… 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搭住她的掌心,顺势一扶。 甄汨珞下意识抓紧那只手方才稳住身子,她的指尖按住那只手的腕部,感受着动脉的跳动,三浅一深,脉搏杂乱无章。 “逐弈!”秦临渊泛着怒气的嗓音响起。 赶车的逐弈吞了吞口水道:“属下知错。” 他一听到甄大小姐问得问题,心中亦是好奇,竖着耳朵偷听,就这么一走神,打马的鞭子力道偏重了些。 甄汨珞听着两人的对话,悄悄打量对面的男子一眼,暗自走神。 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把握,凌王这脉象,分明就是中毒所致! 不是说战场受伤才导致残疾的吗? 她忽然想起穿越之日,秦湛瑛对付自己的阴招,心道:只怕凌王也是被人暗害了! 那他自己知道吗? 今日是凌王救了她,若非有他出手,自己怕是已经凉透了。 甄汨珞心中犹疑不定,状若无意地说道:“王爷又帮我一次,好人必有好报,希望王爷的腿能早日康复。” 她看不清秦临渊的表情,却也在车厢内的低气压中感受到,对方很不乐意提此事。 秦临渊僵硬的回应,“借你吉言。” “嗯嗯。”甄汨珞笑了笑,继续说,“王爷以前肯定特别厉害,武功绝世,战无不胜,否则敌军怎会只能用下毒这种阴招来害你呢!” 马车狠狠一抖。 甄汨珞早就准备,这一次紧紧地抓住毯子稳住身形。 这一路上,氛围空前冷清。 她隐隐听到车厢外拔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