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洛睁开眼的同时,傅瑜就收起了环住阮洛的手臂。 他坐直身体起身,趁阮洛还在失神,大长腿跨出三米开外。 宋祈把怀里的方案册子放在床头柜上,推着眼镜斜觑了傅瑜一眼:“你倒是自觉。” 傅瑜在阮洛转头朝他望过来时,转身出了病房。 他关了门。 背过身靠着门框,夹了跟烟在手里,不准备点,只是夹着。 好不容易醒来,看见他扫兴事小,再引起应激就太伤身了。 哪知他前脚刚出,还不到一分钟,宋祈后脚也跟了出来。 宋祈硬着头皮跟傅瑜大眼瞪小眼:“人是醒了,情况不对。” “哪里不对?” 宋祈点了点太阳穴:“这里不对。” 傅瑜眉头一皱,把烟丢进垃圾桶,转身步入病房。宋祈紧跟进去。 病房安静极了。安静到能听到窗外的徐徐风声。 阮洛孤单单坐在床边,愣愣仰望窗帘后隐隐约约的掠影浮光。 他身上的条纹病服是傅瑜给他擦身后换的。 明明是男士小码,穿在他身上却松松垮垮,裹不住瘦削肩膀。他只不过坐的斜了一些,左肩病服就顺势滑在肩头,露出过份苍白的皮肤和大片锁骨。 阮洛双脚垂在地上,两手按着床沿,天鹅颈紧绷,薄唇微张。神情十分迷茫。 察觉到走出去的人又进来了,阮洛飞快地扭过头。 目光落在傅瑜脸上。 然后—— 他重新爬上了床。 双手抱住膝盖,把自己团了起来。 同时飞快拉起被子,裹住自己的大半个身子。 仿佛缩慢一点,傅瑜就会变出青面獠牙,扑上去把他的脚指头啃掉。 傅瑜:“……” 傅瑜克制着火气,扭头对宋祈语气平静道:“再敢喊我吓他,我把你嵌墙上。” 宋祈摸摸鼻子:“是那五根特级抑制,让我矜贵的老板失去风度的么。没吓他。叫你进来是因为阮洛的确出了问题。他不认得我,也不认得自己。” 宋祈抬头看了傅瑜一眼:“怕你是他的身体记忆。知道怕你并不能说明他的脑子没问题。不信你上前问问,他认不认得你。” 傅瑜看向阮洛轻声征询:“我可以过去么?如果你说不,我不会走向你。” 阮洛把被子拉得更高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打量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不。 只是黑曜石般明晃晃的眸子里,起了一层雾气。 傅瑜就道:“我不过去。” 宋祈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黄鼠狼扮上瘾了吧。你听病人的,还是听医生的?” 宋祈的表情简直像是被狗日了。 他起身从方案册里抽出一本,留在床头柜,把剩下的方案全部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道:“这种情况就只剩下一个方案了。得尽快体检我才能判断原因。你先哄着他吃点东西。放心,他怕你只是身体记忆,他自己都不知道怕你什么,他在你身上的PTSD源暂时断掉了。也就是说——在想起你之前,他不会对你应激。” 宋祈走到门外的时候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下你根本不适合做他的护工。你得好好处理。若处理不好,清醒后,他会因顺从过你,产生强烈的自厌情绪,这种情绪会让他送自己下地狱。比应激可怕的多。” “我会注意。”傅瑜道。 宋祈是不信的。所以他临出门前,悲悯地看了阮洛一眼。 他在心里默默地对阮洛说着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他只是一介凡人,无法从魔鬼嘴里救出猎物,他也怕魔鬼。他只能尽到一个医生的责任,救死,扶伤。他做不了救世主。 宋祈走后,傅瑜轻声问阮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傅瑜又问:“给你倒杯温水好不好?” 阮洛终于有了反应,他轻轻点了点头。 傅瑜起身端了杯温水,试探着递到阮洛面前。 阮洛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接住了。 就在傅瑜觉得阮洛已经拿稳了,正要抽手的时候,阮洛忽然问他:“是你在给我数羊么。” 傅瑜低头看着他:“是。” 在察觉到阮洛因为他的靠近,而有些细微发抖时,傅瑜后退坐在护工椅上。 阮洛看着傅瑜,沉默了。 一个会在他睡觉时候,给他数羊的人,对他应该是不错的,可他为什么会这么怕他呢。 他有意识的时候,都听他数到三百只了呢。 阮洛终于松开了被子。 他抱着暖暖的水杯,探出半个身子看傅瑜:“你知道我是谁么。” 傅瑜沉声:“我知道。” 阮洛明明迷茫得很,甚至怕他怕的发抖。可是表现出的情绪,却从容得体。似乎不想让人看穿他皮下的无助。 在傅瑜回答他后,他甚至优雅地朝傅瑜点了点头。 傅瑜看着他,看他明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还没忘记骨子里的孤傲,心尖像是被钝刀子剌了一下。 阮洛抿了口水:“你跟我很熟么。” 声音也在力持平静,喝水的姿势也优雅的像只努力昂着头的小仙鹤。一小口一小口的。可明明嘴皮都干巴了。 傅瑜:“……也许是的。” “那你可以送我回家么?”阮洛一只手提着水杯,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撑着脸,看着傅瑜:“我想不起自己的家了。” 傅瑜一时之间没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