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傅瑜轻笑了一声,发动轿车。 刚才的交通堵塞就是因为前边当街家暴引起的。现在两人被拉走,围在一旁的路人也散了,道路自然疏通了。 北方的夏末,和秋季之间没有什么过渡,基本是杂糅的。 哪怕还没到立秋,天色已经黑的早了。 傅瑜开车抵达庄园别墅里的时候,天色刚刚黄昏。 阮洛原本神色恹恹地看着窗外,可到家的时候,他晦暗的眼睛里突然燃起了光彩—— 别墅前,那一大片聪茂的芭蕉林竟然没了。 本来该属于芭蕉林的地方,种满了彩色的玫瑰。 阮洛整个人愣愣地扒在车窗上。 直到傅瑜下车,绕到副驾敲了敲他的车窗,他才回过神来。 而后,傅瑜拉开车门,用一只手抵在门檐上防止阮洛碰头,倾着身子轻道了句:“洛洛,到家了。” 阮洛抬起眼:“……玫瑰。” 傅瑜道:“这只是第一片玫瑰园区。别墅的花园里还有。” 阮洛顺势下车,仰着脸问:“我能现在就去看看么?” 傅瑜伸手关好车门:“走。” 别墅前的花园里,除了几棵挺拔的乔木,还几丛低矮的灌木,以及一些郁金香、君子兰。 剩下百分之七十的区域,全部换成了玫瑰。 有的是纯色的连成片,云朵似的。 有的则是彩色玫瑰交杂,绚烂如烟花。 阮洛在玫瑰花丛里漫步了很久,直到夜色四合。 才转过头,看向站在路边的傅瑜笑了。 灼热如火的玫瑰花丛,的确讨了阮洛的欢心。 一些别扭的、惶惑的情绪,在低沉的夜色里,被花香安抚。 夜色冰凉,但是在某个瞬间,阮洛的灵魂却沸腾滚烫。 他仰着脸,对傅瑜道:“对不起。” 傅瑜的眸色明显一沉。 阮洛迎着傅瑜的目光,小声说:“我总是生病,你要照顾我很辛苦吧。就像……这几天在医院的时候。” 阮洛说到这里,终于还是避开了傅瑜的目光:“我可能有些……寡廉鲜耻的举止。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傅瑜声音低沉,说的话竟和宋祈一样:“那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不是寡廉鲜耻。洛洛。” 夜色很好地淹没了阮洛发红的耳根。 阮洛终于点点头。 卡在心尖上那场临时标记,以及医院里那场长达一星期的求/欢,给阮洛带来的羞耻,在这一刻,随着夜色下的花香消弭。 晚上睡觉,阮洛本打算回去自己房间了,但傅瑜竟然巴巴地在他的卧室给阮洛折好了被筒。 阮洛看着石墨色大床上的两个被筒,仰起脸又看向傅瑜。 傅瑜神情严肃:“就在这里睡吧,这个房间风水好,梦少 。” 阮洛坐在床沿上, 抓挠着傅瑜给他折的被子, 低头思考了老半天:“……好吧。” 阮洛不知道傅瑜偷偷松了口气。 傅瑜想的是:这孩子就得睡在他面前,他才放心。他再也不能接受像上次那样的惊吓了。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阮洛呼吸平稳得傅瑜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阮洛却忽然说话了,他小声地喊了声“傅瑜”。 轻声问:“你睡了么?” 阮洛没睡着,傅瑜不可能睡。 他习惯看着阮洛睡熟了,才闭眼睛。 所以阮洛话一落音就得到了傅瑜的回答:“还没。你睡不着么洛洛。” 阮洛扭过身,面对着傅瑜,点了点头。 房间里并不完全黑暗,亮着微微弱弱的壁灯。 阮洛看见他扭身面对傅瑜的时候,傅瑜顷刻滑动的喉结。 阮洛道:“嗯,睡不着。” 傅瑜垂眸看着他:“我给你数羊。今天想听山羊还是绵羊?” 阮洛:“……” 阮洛声音闷闷道:“可以都不要听么。” 傅瑜:“好。也可以换成小狗小猫小兔子。” 阮洛:“……” 阮洛忽然扭过身,把傅瑜甩到了背后。 傅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道:“不要小狗小猫小兔子也行。可以换成大动物。数猩猩,大象,老虎狮子,也不是不行。” 阮洛不说话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又扭过去面对傅瑜,道:“傅瑜,我失忆前,是做什么的?” “是学生,还在上学,成绩特别优异。” 阮洛抠挠着被子角,心想可是上学的话,又要花傅瑜很多钱了。 他自从在黑暗里醒来,接受自己失忆的事实以后。不发病时,也的确有想过自己的未来要何去何从。既然是合约婚姻他就不可能一辈子把这里当家。 但那时,外出工作的愿望不强烈。 可是今天下午,那个Alpha当街殴打oa时,说过的那几句话,却像是惊堂醒木一样,敲在他的脑袋里—— “你吃老子的,喝老子,就特么一条老子养的狗。老子就是打死你,又怎么了!” “你不过是个下/贱的会发/情的oea,跟我装什么清高。” 就在那时,阮洛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两句话仿佛在指着阮洛的鼻子骂。 只是和那个oea不同的是,他遇见的是对他好的傅瑜。 可他不能因为遇到的人对他好,就能理所当然做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