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想找杨婵算账,结果这祖宗脾气比他还大。
他刚一进屋,杨婵就着手边的干草朝他砸去,只见那漂泊无依的干草们轻飘飘地飞扬在空中,然后可怜兮兮地落在离杨婵身前三步路的距离。
这倒是尴尬了。
该给这祖宗一把重点的,刀或者石头之类的,掷出去,就算多半打不中哪吒,但气势上至少不输。
哪吒低头,默默瞧着那几根可怜兮兮的干草,想说点什么又住嘴了。
杨婵倒是完全不尴尬,她骂道:“你这混帐又来做什么?!”
哪吒想了想,心道,本来想叫你给我道个歉的。
但眼下看来,该道歉的是自己。
可惜哪吒这混帐不会道歉,他沉吟半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问:“你是凡人,这么久没进食,是不是该饿了。”
杨婵说:“我不饿!”
可是她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地叫了一声。
杨婵脸色一僵,没禁锢的那只手捂住了肚子,她还是说:“我不饿。”
可惜,她的胃已经给哪吒台阶下了。
哪吒说:“你这副病恹恹的身躯,若真不吃饭,怕是要饿死了。”
杨婵恶狠狠地说:“那就饿死吧。”
“反正你们也没想让我活着!”
哪吒一顿,愣在原地,看向她,眼神晦暗,杨婵歇斯底里地喊:“我逃了那么久,走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走到南方,但你们还是不给我活下去的机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追来,美其名曰湮灭错误的因果。”
“我有那么该死吗?!”她拼命挣扎,被乾坤圈禁锢的手腕已经被她挣扎脱臼了,可她走了一路,吃了一路苦,这点疼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喊道,“生来有罪?这是什么道理,这是哪家的狗屁道理?!我什么也没有做错,擅定我生死的你们才是罪人!”
她狠狠拽墙,发出“咚咚”的响声,木墙吱吱呀呀的响,蓝色鲛纱下是纤细而伤痕累累的手臂,她明明是个普通的、无能的凡人,却敢问罪漫天神佛:
“我既已存在这世上,那便也是万物,因为有我,天塌了吗?地陷了吗?天地万物照常运转,循律而生。妄定生死,错解因果的你们,才是真正逆改因果之人,你们才真正该死!”
哪吒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又合上了了,半晌过后,摇了摇头,露出个柔和的笑容。
许久,杨婵听到哪吒温柔地说:“对,他们可真该死。”
杨婵一怔,停止了挣扎。
她憎恨的眼睛里流露出真实的疑惑。
她不明白立场相悖的哪吒怎么肯站在她的角度说话。
但她不问,哪吒也不会解释。
哪吒话又回到开头,友善地问:“吃点什么?”
杨婵还是那副死德性:“我不吃!”
哪吒当作没听见,扭头就走。
他们住在部落偏远的地方,哪吒其实不愿意跟密云的人有过多的接触,他一生下来李靖就喊打喊杀,稍微长大一点又被亲生父母丢到荒山里喂豺狼,若不是太乙捡到他,他也活不到今天,有了他这种经历,无论是谁都很难再对旁人产生什么信任感了。
他现在跟杨婵一样,条件反射,看谁都像混蛋。
哦,杨婵除外,她是小混蛋。
她例外到哪吒愿意为了给她这个对自己喊打喊杀的小混蛋找点吃的,跟密云的人接触。
密云部落的人多穿着配有银饰的彩色衣服,他们的衣服以蓝色为主,配以紫红色,男女头上都包着牛角样式的头巾,根据地位的不同,头饰有所不同,一般地位越高的人,头巾上缝制的银饰愈多。
哪吒走到部落中心,这里是一片平坦的广场,是密云人娱乐活动的中心,广场中央筑有一座高台,上面立着一具巨大的石碑,石碑上铭刻着一条九头蛇的图腾,相貌凶狠,栩栩如生。
看起来吓小孩儿足以。
不过......哪吒环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奇怪地没有幼儿。
这么大一个部落一个小孩子都没有吗?
哪吒不由得疑窦横生。
哪吒不知,他一个浑身浴血,满身煞气的混账,比石碑上的九头蛇骇人多了。
部落里的人都哀叹救了个杀星,见他来了,作鸟兽散。
但又不敢掉头就走,怕惹混账不高兴,只能悄咪咪地战略性撤退。
可是哪吒完全没有自觉,一位妄图逃跑的倒霉蛋被哪吒揪了出来,哪吒面无表情地问:“有米粥之类的东西吗?”
那人茫然。
哪吒便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把贝币,说:“我给钱。”
那人瞧着哪吒手里的贝币更加茫然。
看不懂?
大商现在通用货币不就是这个吗?难道他们一族与世隔绝已久,根本用不上这东西,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贝币?
行吧。
哪吒又往乾坤袋里掏出一块金子。
那金子沉甸甸,金灿灿的,一看就很值钱。
那人的反应终于正常了点,他伸手去摸哪吒手里的金子,哪吒却又扬起手,不让他拿。
那人踌躇,哪吒说:“有米粥之类的吗?”
他想了想,强调道:“人可以吃的。”
那人终于点了点头,带着他去了自己家,招呼自己的老婆给哪吒找吃的。
这里种水稻的,自然有米,不过,哪吒想了想,这一碗粥走那么远回去,还不知道得粘多少尘土呢。
他过的再糙好歹是个小少爷,看不上这种粥,也不会拿来给杨婵去吃。
于是,他换了要求,要换点干粮。
他们欣然同意。
金子其实对他们没什么用,但是金子比银子珍贵他们是知道的,就图个漂亮,开心。
最开心的就是家里的妻子,她拿着那块金子举起来,跟太阳比颜色,然后偷偷跟丈夫说:“真的很漂亮。”
她丈夫也开心地跟着笑,给了哪吒好几块做好的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