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神出门不久,却又再次响起叩门之声,随云远越发心烦意乱,猛地拉开门闩,语气不善,“还有什么——”
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
“云远?”苍越孤鸣似是唬了一跳,退了半步才站定,面上惊疑不定。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随云远仓促岔开话题之后,方觉得生硬,连忙刻意软下声调又补上一句,“是出什么事了吗?”
“无事便不能来见你了吗?”苍越孤鸣眼见随云远踏出院外,并随后背手将院门合上,微微拧眉,“怎么,不欢迎孤王吗?”
“哪里的话,住处太乱,怕你见笑。且你这一段不是一直在忙。”随云远忆起榕烨的评价,潜意里不想请这位心思细密的苗王入内,随口诓了一句, “我正要出门用晚膳。”
“那好,孤王也一道罢。”
“啊?”
“有何惊讶?”
“没,只是民间小店,难登大雅之堂。”
“苗疆内乱之时,风餐露宿,三餐不继,战事紧张便有时一天连一餐饱饭都吃不上。哪里就有那样娇贵了。”苍越孤鸣笑道,“走罢。”
随云远说是民间小店,其实也绝非寻常百姓能够进出的酒楼雅间,毕竟在苗疆各地尚有饥民的当下,嗜甜的喜好堪称一种不合时宜的奢侈。因是常客,店家十分熟悉随云远的习惯,虽然她有意请苍越孤鸣点上几样爱吃的菜肴,但对方也只是让店里按照从前的样式。
“云远喜甜?”
“是,我家里食甜,习惯了。”美食在口的随云远不自觉心情放松,笑得眉眼弯弯,她忽然想起这一桌子菜肴是全素,恐怕不合以荤腥为主的苗疆口味,“还是再加几道肉类。店家——”
“不必了。”苍越孤鸣很好脾气地摆摆手,“从前中秋之时,金池姑娘在王府也总会调制翡翠桂花蜜——”他刚刚起筷却又僵住。
随云远心知这喜好桂花蜜的人,多半是竞日孤鸣,一时当作没有听到这句,只是将一小碗水晶牢丸递到他近前,“这是店家的招牌。虽与一般做法不同,但也别有风味。”
说是无事闲聊,却也避免不开周遭事情。
“既是联盟,并非属国,苗疆自有立场与判断。赤羽信之介究竟是因何进入苗疆,这一点苗疆自会查证。便是花费一点时间,也情有可原。”随云远双手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牢丸甜汤,一边吹气一边回答。
“你是不赞同将赤羽军师交予尚同会处理?孤王只是担忧,这会瓦解好不容易建立的中苗信任。”
“信任与诚意该是双方建立,不是单由一方付出。中原开口,苗疆就必须遵从吗?如果中原需要苗疆做出这种证明,那中原也应先向苗疆证明。但其实赤羽信之介的去留远非重点,重点是,俏如来与玄之玄的争端于苗疆何害,力归一统的中原武林又于苗疆何益呢?”
事实是苗疆犹然强邻在侧,不过是这几年的大战消耗了不少中原实力。参与中苗鳞佛四境协定,为的是稳定新政无外部之忧,却没有帮助中原重建秩序,恢复生机的必要。
随云远躲在袅袅热汽之后,观察着苍越孤鸣若有所思的眼神,轻轻慢慢补了一刀,“国师为墨家同门有那么一点偏向,实能理解。”
这世上,可不是只有忘今焉懂得挑拨二字。
贵在见好就收。
“锻家将要为神兵风华无双,开展锋海剑夺的消息,你有听说吗?”随云远饮下一口甜汤,状似无意地提起另一话题。
“云远对这双剑有兴趣?锋海锻家亦属苗疆,这有何难。”
“我的剑法疏陋,不过是去看个热闹。想来会有精彩的剑客对决。”随云远把雨音霜的事情压在舌下,终究没有以此为筏子,只是继续说,“你的状况近来稳定许多,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这是为你近来疏远孤王致歉吗?”苍越孤鸣故作一本正经道。
“我哪里有?”随云远轻快笑了一声,“病患不都是盼着早日不见大夫的吗?”
“但孤王盼着见到你。所以孤王来了。”
苍越孤鸣的话令随云远面上的笑容稍作凝结。
“孤王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与过去。孤王不想逼你,只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放下这些戒备,真正信任孤王。锋海剑夺,还是其他,你都尽可去。孤王只有一个要求——”
“——最终回到这里。孤王再不想失去任何珍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