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宽敞华丽的马车,平稳地行走在悠长古道。
车内,一道珍珠帘隔成里外间,外间有书案棋桌,里间有软榻躺椅。
萧珩在外间看奏折。
云裳歇在软塌上,周身乏力,头脑昏沉,却睡不着。
昨夜外面那厮蓄意为难,到天明才了事,生生把她折腾出满腹窝囊气。
“云裳。”萧珩唤她。
“在。”云裳起身整了整衣衫发髻,走到他面前,“磨墨?”
萧珩拍拍手边几道折子,“弹劾你三位友人的折子,我拿不定主意,你看看。”语毕起身,点起一盏灯,亲自关好门窗。
马车是能工巧匠打造而成,无一处不精妙,门窗关起,便是完全封闭的空间,与外界的一切隔绝。早在成婚那年,他便有两辆这样的马车,如今的是更加宽大,精益求精。
云裳迅速看完折子,眼中闪烁着火星子。几个言官分明是捕风捉影蓄意构陷,萧珩却说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助长信口雌黄的歪风邪气,是皇上的犹豫之处?”
“是又如何?”萧珩站在她身边,“只要与你有关,我就不介意犯浑。”
云裳唇角泛出冷笑,“那我根本没必要看这些。”
“有必要,看完就会想起尽本分是何意,我则不会将你的友人下狱。”
要挟,百上加斤的要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择手段?
萧珩笑笑地揽她入怀,点一点她的唇,“别较劲了,乖一些。”
“……现在?”云裳不确定他意图。
毋庸置疑,他是暴君胚子,但搁置政务忙活女子,似乎是昏君苗头。
“你害得我一肚子无名火,静不下心来。”他说。
云裳僵了僵,想着所谓的乖一些要到什么地步,他又会恶劣到什么程度。
萧珩却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将她安置到书案上,温温柔柔索吻,耐心调动她情绪,又在她耳边轻唤:“裳裳。”
最亲昵不过的时候,他才会唤出的两个字,她无法不动容。
于是,心湖起涟漪,幽径沁芳露。
他肆意起来,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骨血。
车厢被人叩击两下。
第一次,萧珩不理,第二次,他慢腾腾伸手去开窗,而正忙的并没搁下。
云裳连忙捉住他的手。一定有要紧的事,要不然随从不会打扰,可此时实在不是时候。
“等……等一下。”她说完咬住唇,抬眼看到他噙着的坏笑,才知他是故意逗她,恼得咬住他肩头,恨恨的,狠狠的。
萧珩浑不在意,逸出轻而愉悦的笑声。
待得云裳回到软榻上歇息,一切恢复如常,萧珩开了窗子。
立即有侍卫禀道:“傅太后派人来传话,说皇上若是执意迎淑妃回宫,她便不再做太后,请皇上安排个去处。”
萧珩略一沉吟,“常住行宫、常住奉先殿哭先帝、为先帝守陵,请她选一样,朕自当带领满朝文武恭送。”
“……是。”短短一个字,却难掩侍卫的惊愕。
似睡非睡的云裳听到,想着这倒好,俩不在意脸面的碰到了一起。
萧珩的话还没完:“傅阁老并非首辅之才,更不曾襄助过朕,替朕问傅太后一句,这种臣子,有无必要留着碍眼。”
“是!”
萧珩动手磨墨,批折子。
苦苦寻找的孽障近在眼前,也算达成了不在锦闱内较劲的默契,他心境归于宁和。
云裳怎么也没想到,进宫后,萧珩将她安置到乾清宫。
“其他宫室还没收拾好?”她问。
“不用收拾,日后你就住在这里。”
“可这是你寝宫,我怎么能久住?”云裳委实不解。
“我说了算。”萧珩看一眼夕阳光影,“你不用理会任何人,我去请安。”
不用理会,实际是不能接触任何人,利弊相等。云裳一笑,无所谓。
大太监姚弘赶来,请安后道:“娘娘的衣物首饰,皇上早已命内务府备下,只不知是否合您心意,有不妥的,吩咐宫女知会奴才便是。”
“有劳。”云裳取出一张百两银票,赏了姚弘。
衣服用的是云裳在王府的尺寸,如今她清减了几分,深衣大袖道袍倒无妨,寻常衫裙便没法子将就。
近身服侍的宫女怡画道:“只需改一改尺寸,等下奴婢禀明姚总管,送到针工局,一半日便能送回来。”
云裳给了怡画几张百两银票,“跟专门照顾我起居的分了,实在没别的给你们。”
怡画连声谢恩,实在忍不住笑意,“不是奴婢说您,这手面也忒大了些。”
云裳索性取出荷包里所有银票给她看,“散碎的在路上打发完了,一百两的所剩不多,余下的全是一千两起步。”
怡画笑得更欢,“没事没事,回头奴婢给您换成金银锞子元宝什么的。”
“也好。”云裳也忍不住笑了,这丫头长得喜气,笑容特别甜,由不得她不喜欢。
萧珩没有云裳的好心情,这会儿正被李太后数落:
“哪有那么行事的?傅太后听完,险些当场晕过去,她要真每日哭先帝,你还真每日带着大臣陪着?”
萧珩淡声道:“只要她母族死得起人,陪着又何妨?”
视杀戮为寻常事的态度不言自明,饶是李太后,瞧着也有些瘆的慌。
他轻易不会伤李家的人,可李家万一惹得他震怒……
这种想法令人不安,她赶紧转移话题:“选秀的事你既已给了准话,明日便命礼部张罗起来。”
“选秀劳民伤财,您和傅太后商议出个名单即可,人数不可超过十个。”
“这怎么成?傅家早将这消息传得官场皆知了。”
“只有傅家嘴碎?”萧珩望着李太后,意味深长。
“这话是怎么说的?”李太后嗔怪一句,立马退一步,“就照你说的办,只是你得交个底,属意哪家闺秀?”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