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听到了一点熟悉的声音，夹杂着电流的噪声和时光流淌的痕迹。
如同丁达尔现象里浮浮沉沉的灰，仿佛被透明绒毛覆盖的模糊面庞，好像划过鼻翼落入嘴中的一滴泪。
眼前灰扑扑的，像镜头蒙上了一层黑色的欧根纱。
视野里，草坪尽头是高大的栎树绿篱，其宽度不足树高的一半，左右两侧是高低错落的初夏杂树，铁轨从其中穿过。
她登上铁轨对面的防护堤，蒙了灰的绿植贴着轨道形成一道弧形屏风，向视野尽头延伸。
一个黑点从远处移动过来，她待在原地看着，渐渐辨出一个人影。
四处好像起了雾，原先灰色的场景更加模糊不清，那个人明明已经走的很近了，可她始终无法看清楚他的脸，她想翻过防护栏，脚下却似乎生出了藤蔓，将她牢牢拴在原地。
弥漫的浓雾使她呼吸逐渐变得不顺畅，喉肌痉挛，紧接着是头晕和胸闷。
吝啬的空气使得胸腔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她的呼吸好像暂停了，意识也模糊了，最后伴随着心跳的停止，她溺死在了雾里。
*
上杉鹤见羽惊醒过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昏沉。
屋外雨声磅礴，耳朵像被人捂住了一半，让她还有种沉浸在梦中没有脱离的错觉。
听了会儿雨声，她掀开被子半坐起身，梦境中的溺水之感好像还残留了几分在她身上，使得胸腔发闷，呼吸略微不畅。
只停顿了几秒，她下床走向一旁的桌子，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倒水声被淹没在声势浩大的雨声之中。
手里如同被冰镇过的水沿着喉咙一路浸入肺腑，让她尚且有几分蒙昧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
这时雨也像忽然遇见了什么阻碍威胁一般，忽然变小了，耳中安静了下来，淅淅沥沥让人心情逐渐舒缓。
打开手机一看，凌晨两点钟，前几天的这个时候她还爬在任务目标的窗外偷窥……探查情况呢，这个时候则呆在学校宿舍里。
上杉鹤见羽住的是双人宿舍，但舍友在上一学年毕业并加入了执行部成为专员，满世界做任务，尔后这个宿舍也没有新生再搬进来，她非常幸运的获得了单人居住的权利。
忘记关机的笔记本轻轻一触鼠标就脱离睡眠模式，屏幕瞬间亮起荧光，页面还停留在卡塞尔学院校网的热帖链接上。
［金子般闪耀的贵公子——凯撒·加图索！］
上杉鹤见羽一向不会看这种类型的帖子，这是睡前纯粹不小心点开的，她随手点了叉，脑子却记住了帖子封面里的人。
好像是个厉害的新生。
守夜人讨论区还有一群夜猫子在刷屏，留言不停地上移。
“这个学弟真的长得好帅啊！！我要不行了！！！”
“花痴。”
“听说是个A级哎，唉，又是要人仰望的存在了。”
“即使不是A级，人家也是你仰望的存在好吧，那可是姓加图索的男人。”
“我记得他入学第一句话是‘你们可以挑战我，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嘲笑你们’，妈呀，真炫酷。”
“最新消息，凯撒少爷要竞选下一任学生会会长。”带着管理员标志的人出现了，抛下了这么一条消息。
一股热潮随之掀起，原本寥寥无几的在线人数开始节节攀升。上杉鹤见羽感叹了一下泛滥的熬夜现象，默默关机睡觉。
开玩笑，她可是有早八的人啊。
一早，亚裔面孔的黑发女生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了历史课上。
旁边认识的人关心了一句，“昨晚没睡好吗？”
上杉鹤见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后半夜她根本就没睡着，睁着眼瞪了几个小时的上铺床板。
造孽啊。
准时准点，进来的人却不是古德里安教授，而是个引起学生骚动的帅老头。
帅老头迈着铿锵的步伐走了进来，笔挺的黑西装包裹住他挺拔的身躯，胸带里插着一支鲜红欲滴的玫瑰花。
他银灰色的眸子扫过众人时，可以看到其中跳荡着的光，这使得他更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希尔伯特·让·昂热，几天前刚在法国见了对方一面。
“亲爱的孩子们，很遗憾你们喜爱的古德里安教授今天无法出现在课堂上为你们授课，今天的历史课程由我来为大家讲解。”
昂热笑了一下，这张即便被岁月留下众多风霜的面庞依旧魅力不减，教室里忽然沸腾了，接着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
这无法影响到上杉鹤见羽，她已经在昂热刚走进来的时候就“阵亡”了，前面的男生鼓掌之间瞥见女神肆无忌惮倒趴的身影，默默挺直了腰杆，势要保卫身后的人不被发现。
于是鹤见羽一觉睡到了下课。
“上杉同学，上杉同学。”
邻座的女生叫醒了她，她坐起来，才发现教室里只剩她们两个了。
她记得面前女生的名字叫艾尔芙瑞达，是个英国女孩。
对方有一张神似费雯·丽的脸，小巧明艳，如同一朵待放的玫瑰。和明媚的面庞不同，她性格内向，蓝眼睛怯怯地望着人时，会令人联想到落水的小狗。
这样的眼睛她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谢你，艾尔芙瑞达，要一起去餐厅吗？”上杉鹤见羽放弃了回忆，向这位美丽的女同学发出了午餐邀请。
艾尔芙瑞达有一点受宠若惊，她没想到上杉同学能记住她的名字，更没想到她会邀请她一起用餐，毕竟对方一直独来独往，好像中华古文里描写的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好……好的，请叫我艾尔就行。”
正值午餐时间，如同圣堂一般的餐厅里人来人往。
餐厅穹顶正中央挂着巨大的树形吊灯，形状特异，有种别样的美丽，每一片叶子都都是一盏小灯，白天不会打开，到了夜晚才会亮起，那时候就成了一个华美的风景观物。
上杉鹤见羽没什么胃口，随意点了一份清粥，早早坐到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