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刚一进承明阁,就见着身着官服的朝臣走了出去。
“发生何事?”
惜言正在廊下洗砚,见阿久回来,说道:“宫里传旨,让王爷去豫州考察灾情,明日便出发。”
严正卿要走了?
阿久心中一喜,面上却关心道:“是否要为王爷收拾衣物?”
“都收拾好了。”
刚传旨就收拾好了衣物,看来严正卿早已料到此事。
“那便好,那便好。”
“只是,常妈妈那边,你还得去帮衬一下,把东西带齐全。”
“常妈妈?他们为何与王爷一起走?”阿久惊异。
“王爷说顺路,况且与府兵一起,也能安全些。”
惜言此话有理,但阿久绝不相信严正卿是出于这个理由。
既明一去半月,终于回来了,还带回了陆家遗孤的消息。
“当年陆府灭门,年仅五岁的幼子被秘密送走,再无消息。属下一路查访,到了那家仆的豫中老家才得知原来他们早已去了关外。”
“如此一来,怕是还要派人前往关外一趟。”
“可是关外偌大,寻人如同大海捞针。”
既明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朝中并不安定,不出三月,外部各族定也会收到消息,蠢蠢欲动。
“那孩子可还有其他特征?”
“听闻当时陆家幼子脚踝处有一红色铜钱胎记。不过此描述太过具体,难辨真假,属下不敢妄断。”
“差一队暗卫混入关外,随时留意着。”
“主子,一队暗卫恐人数不够……”
未等既明说完,严正卿摆摆手道:“让玥湘把消息放出去,多的是人帮我们去寻。”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日启程,你派一队人马提前出发,另一队暗中保护王府车队,做隐蔽些。”
“王爷,常久有事求见。”
严正卿唇角一勾,他就猜到她会来。
“既明,你下去吧,叫常久进来。”
“奴婢自请跟随王爷前往豫州,随侍左右。”
“可本王看你平日里并不喜欢随侍左右啊。”
“王爷说笑了,王爷芝兰玉树,是人中龙凤,哪个女子不愿时常见到王爷?”
严正卿微微一笑,阿久此时怕是在心中骂他呢。
于是,他微微坐直了身子,追问道:“本王与荣毅,孰好?”
笑话,当然是她的毅哥哥。
“荣毅是奴婢夫君,奴婢眼中只能瞧见他。王爷名号冠绝京都,小娘子们都盼着王爷垂爱。”
“呵……”
严正卿阴仄仄地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吩咐阿久去收拾行李了。
翌日一早,荣王府套好两辆马车。
惜言将严正卿的衣物行礼打点好,又依依不舍地拜别主子。
阿久瞧着她那张的脸,就好像不能随侍严正卿是件多么遗憾的事。
“对不住,惜言姐姐,这次常妈妈同行,我实在不放心才……”
“阿久,你知道吗?从前主子出远门,总是我随侍左右。主子生得俊美,起初我是极开心的。但你不知,主子晕车。短途还成,若路途远一点便会头晕心烦,甚至呕吐。”惜言指了指车内那个盖着丝帕的唾壶,接着说,“到时他说什么做什么你就顺着他,他若是让你背诗你就背,让你讲故事你就讲。”
“……”
阿久再次看向惜言,她那张尽是不舍的圆脸上分明透着隐隐的兴奋。
是解脱的兴奋。
“上马车。”严正卿已经稳稳坐入车中,既明木着脸提醒她。
阿久探身看了一眼后面马车上的常妈妈和常武,确认他们归置安稳后,与既明并排坐在了前面这辆马车外。
既明拉着缰绳,扭头瞥了一眼阿久:“坐稳了。”
马蹄扬起,车队出发。
既明人狠话不多,车赶得飞快,阿久的手紧扣着车轼,生怕被甩飞出去,她似乎有些懂了严正卿为何晕车。
一路行进还算顺利,除开严正卿的折腾。
一会儿要喝清茶,一会儿要吃杏干;闷了要挑帘子打团扇,乏了要捏肩捶腿……累得阿久车内车外一趟又一躺的折腾。
晚间按计划到达驿馆,阿武与常妈妈奔波一天早早便歇下了,阿久侍候严正卿梳洗更衣,出门倒水时正碰见既明往马厩去喂马。
“既明!”阿久叫住他,跟了上去。
阿久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号,既明回头看了一眼,虽未停下,脚步却放缓了。
“这马自有驿馆的人喂,你何不去休息?”
“怕人下毒。”
“下毒?”
是啊,他们靠马赶路,若马匹中途出状况,遇伏逃生的可能性便小之又小了。
既明不亏是严正卿身边第一近卫,胆大心细能力出众。
阿久从怀中那瓶冻伤膏递给既明:“多谢你的药膏。”
既明看了一眼却没收:“不必客气,是王爷让我给你的。”
见既明不收,阿久没强求,只是也没立刻就走。
“我从前就听阿毅提起过你。”既明停下喂马的动作,仍不说话。
阿久知道他在听,“他与你共事过数次,有一次你们去劫杀一户外放的京官。那京官豢养的家奴武艺十分高强,眼见家奴的刀就要劈下,是你一把将他推开,手臂还因此受了伤。他说他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事后他已言谢,此事不必再提。”负伤是家常便饭,既明并不在意。
“其实我知道,府兵也好,暗卫也罢,都是命悬一线的活计。阿毅的结局也情理之中,只是触景生情难免悲痛。”
阿久手中摩挲着那半瓶冻伤膏,她侧过脸,望向矮墙外无边的黑夜:“逝者已矣,惟愿生者平安。既侍卫往后厮杀,万望珍重,切莫让所亲所爱之人凄苦无依。”
凄苦无依?她是在说失了荣毅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