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为什么她的父亲跟别人家的差那么多,明明别人家的姑娘小姐只需要学好绣花掌家,再识得几个字便够了。
可她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夏日三九,从来不能有一日落下功课,甚至是族里好些表哥表弟们都没她那么辛苦。
她曾经问过母亲,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却只是抱着赵白云叹了口气,“你忘了,小的时候,你父亲曾考过你表哥一个问题,那时你的表兄弟们都没答出来,可你却轻而易举解了那难题。”
蒋思君至今记得小白云一副揉搓着眼睛困得只想睡觉的模样却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大为吃惊的话。
当时便有人感慨,“这孩子若是个男孩儿该多好啊,赵家必定又能风光几十年。”
赵海成也是不敢信,回来接连考了赵白云好几个题目,可她却都对答如流,完了还是一副蔫蔫儿的模样吵着要睡觉。
赵海成问她:“你是为何会这些的?”除了识得几个字,他从来没教过她这些。
赵白云坦白道:“我去书房叫爹吃饭的时候看见过这些书。”
“只是叫我吃饭时见过吗?你私下可曾读过?”赵海成激动道。
“我才不读呢,修良表哥每次念书都没时间陪我玩,我也不喜欢念书,还是修勤表弟好。他会翘课跟我还有表姐一起玩。”
可赵白云没想到从那之后她比她都表哥表弟们还要忙,再也没空一起玩了。
她聪慧可却贪玩,早就将那时的事抛诸脑后,但赵海成却再不允许她出去胡闹,每日便是让她念书念书念书,除了书还是书,别家的小姐在参加赏花宴她在念书,别家的小姐在绣花她在念书,就连修良修勤在蹴鞠她还在念书。
她哭着求父亲不想念书了,赵海成还是不同意。原先教这孩子识字的时候,本以为她不过是略有些小聪慧,没成想她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样好的天赋比他小时候都有过之而不及,他如何能糟蹋。
而且赵海成探花出身,又在翰林院当值,家中院里可念的书籍浩如烟海。她的幼年时期便是如此度过。
直至那年议亲之时,赵白云才和父亲大吵过一架。
她很是不忿地质问过父亲:“你让我念这么多书究竟有什么用?到最后我不还是要嫁人,不还是要成亲生子?你看看我这双手,不会女红不会下厨,都是老茧,父亲,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公婆,怎么照顾我的夫君孩子!”
“我教你读书,你便是只读了这些吗!”
“可我根本就不想读书!我念了这些书又没有用!我不可能跟表哥一样去参加科举考秀才!父亲,我是个女子,是个走不出这后院的女子,你教我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啊!是能当饭吃还是能让我嫁得好些!”她哽咽道。
“你教我读书,却没有给我出路,你让我明事理,让我也想跟男人一样讨论家国天下,可我却走不出这大院,无法发声。父亲,你出去看看,除了你,有几个人能接受一个女人跟他们站在同样平等的位置上说话,又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将朝堂政事跟女人商讨?你扪心自问,若那些诗句是以我的名义发出去,而不是你,又会有几个人真心赞赏。”
“你……我……”赵海成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白云看着无话可说的父亲,仿佛第一次获得了打败这个人的快感一样。
她不知道是畅快还是不甘,续道,“谁家的女儿跟我一样,本看不见这隐形的桎梏却又看见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走出去却又出不去。父亲,你不是在救我,你是在害我。你让我拥有了和你一样的本领,却没有给我和你一样的性别,你让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不如我的人获得荣耀赞誉,看着他们肆意指点江山,畅谈国事,而我却无能为力。父亲,你这样,只会让我痛苦,你知道吗?我宁愿麻木不仁地在宅院里过此一生,也不想痛苦不堪地过一辈子。”
那天,赵白云把房中所有的书本都撕了,她再也没有读过书,而是呆在家中学习刺绣下厨,安心地准备着做一个新娘。
只是可惜她没等到那一天,赵家便覆灭了。
“姑娘,姑娘,吃的买回来了!”店小二高兴的声音传来。
赵白云从回忆中抽离,声色淡漠道,“来了。”
三个人坐在医馆的小桌边凑合着解决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