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又什么都说不口了。
他一定是被海妖下咒了,见鬼。
普朗克摘下帽子,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然而下一秒,他居然听见了季珩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
普朗克抬头看向她,还来不及故作凶狠地瞪她,季珩已经咧嘴说道:“原来你的发型是这样的。”
傻子。
气氛不自觉缓和了下来。普朗克在心中嗤笑一声,手却不自觉摸了摸脑袋:“有什么问题?”
季珩又笑了一声,她眼睛闪闪发光,像个看见了好玩玩意儿的小孩:“没怎么。”
普朗克的脑袋两侧空空如也,唯独中间留着头发。这在比尔吉沃特是很常见的发型,季珩却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路边有块儿大石头,普朗克坐了上去。他有些头疼,不知道自己把这个小海怪留在身边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季珩很自然的也坐了上去,她非要和普朗克挤在这一块儿石头上。好在她体型小,两人勉强算是够坐。
两人朝着大海,谁也没有说话。此刻太阳已经从海平面冒出了尖尖,绚丽的红染亮了海水。竟然已经到日出的时候了。
季珩飞快看了一眼普朗克,这一瞬间她的瞳眸成了金色,这抹金转瞬即逝。她窥视到了普朗克的内心。
女孩收回了目光,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没有质疑你,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嗯。”
普朗克只是应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季珩的语气很软,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自负了。
当然,这个念头刚冒出就被他扼杀,他不可能有错。
“好吧,不要生气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季珩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她只能喃喃道。
“等处理完这件事我就走了。”
“我可没赶你走。”
这回普朗克接得很快。说完这话,两人默契地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太阳一点一点上升,将光亮重新洒满比尔吉沃特。普朗克低头瞥了一眼,不经意间注意到季珩的手腕青了一圈。她本身皮肤就白,衬得这伤更显恐怖。
这是自己刚刚拽过的地方。
唉,真是脆弱。
普朗克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他伸出指尖轻划过这道青痕,这回他注意了力道。季珩只觉得一道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皮肤处升起。
“你在给我疗伤吗?”
她很认真地问。
“你……”
普朗克挑了挑眉,但念及自己是罪魁祸首,话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认命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柑橘,耐心剥起了皮。不过片刻,剥好皮的橘子被强行塞进了季珩手中。
“吃了。”
他语气强硬。
季珩没问怎么突然吃起了橘子。她只是将橘子分成两半,然后把一半郑重归还到了普朗克手中:“你也吃,我们一起吃。”
普朗克本想推脱,但见季珩神情坚毅,一副他不收下她就一直这样举着的模样,只能收下。
气氛重归宁静,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吃着橘子,看着日出。
“啊,消失了。”
直到最后一口橘肉咽下,季珩看向自己光洁的手臂,有些惊讶:“哇,橘子魔法。”
普朗克越来越觉得这是个没有心机的小孩。小孩往往意味着麻烦,现在这点他已经深有体会。他没搭理她,只是站起身来望向远处:“走,去码头。”
*
仅一夜之间,比尔吉沃特就好像换了天。
季珩始终站在普朗克身旁,普朗克身后还跟着一群手下,个个都是不好惹的模样。
总之他们这样浩浩荡荡来到了码头。
码头此刻已经是人山人海,水手、海妖猎人、游手好闲之徒,各种各样的人围在了一起。而正中间,普朗克的人压着一个男人逼迫他跪在地上。
男人看着狼狈,似乎来此之前已经受过重刑。他昏昏沉沉,甚至抬不起头。
“有人想要害我,但是还好老子平安无事回来了……”
朦胧之中,他好像听见了那个海盗头子在说些什么。
其实替人办事之前男人已经预料到了如今这一步。他只是没想到蛇母这次竟然放过了普朗克,算这王八蛋福大命大——
普朗克说了些威慑的话,季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或许场上唯一不怕普朗克的人就是她。她只是蹙眉看着面前跪倒的男人,双眸再次镀上金芒,她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好了,现在任由你处置了。如果你不愿意动手,那我会把他一刀一刀割烂然后送去海里喂鱼。”
普朗克的模样实在是吓人,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看向季珩,将人全权交给她处置。
投掷海妖币本应该是船长该做的事,可是那天这个小子非要揽下这活。从季珩和他刚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锁定了罪魁祸首。
一个小小的水手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陷害他,甚至是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对蛇母不敬,一船的人都要遭殃。这个水手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但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普朗克只能先让季珩拿这替罪羔羊泄火。
此刻周围已经算得上是人山人海,然而季珩毫不怯场。她大大方方上前一步,神情肃穆,古语脱口而出。下一秒,便见跪倒在地的男人双目失去了焦点,他就像是一瞬间被抽去灵魂。
“愿您宽恕我的罪恶。”
他的喉咙里像是爬进了什么东西,声音喑哑而机械化。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男人突然挣脱了桎梏,他发疯一般跃进了海中。
不过刚刚听见扑通一声,海面便已经渲染开大片大片的鲜红。
他死了。
季珩察觉到远处有一道阴森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知道那才是不敬胡母的罪魁祸首。可是她没有回头,她只是望着海中那滩猩红,目光平静。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