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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1 / 2)

傅云亭额头触地,还在汨汨流血的伤口生疼,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叫她此刻精神紧绷,片刻不敢放松。

她俯身下拜,良久未有抬头,耳朵却紧张的捕获祁景安的任何动静。她在赌,只是这次她赌的不是祁景安对她的怜悯,而是他治军的声望。

安南都护府的屯兵有多糜烂,傅云亭再清楚不过。祁景安即使自带了部分兵马,但是在短时间内将糜烂的军营治理的秩序井然,可见他带兵的手腕。

这样的人,在众军士眼中一定是要是有担当的铮铮好汉,否则难以服众。

虽说把女人当甩锅对象自古有之,但大家也不都是傻子。傅云亭都没在帐中服侍几天,并且是在军营惊变后才来到祁景安身边,祁景安之前的所作所为与她何干?

她不是个合乎情理的背锅对象,他们原本也没想让她背锅。她的性命不过是双方和缓冲突的筹码,弹指间便可舍出去。

高俨随口强加给傅云亭的罪名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无人深究。她不过是个充军的军.妓,死了就死了。偏偏这里是军营,偏偏与她产生关联的是铁腕治军的一军主将,这便给了她拼死一搏的机会。

她的性命不值钱,祁景安的声望很值钱。

一军主帅最忌讳的便是没有担当,今日可甩锅给女人,明日便能甩锅给旁人。既入了军营,每个士卒都有马革裹尸的觉悟。然而他们可以接受死在沙场,却绝难接受死于上峰甩锅。傅云亭方才的言论,着实叫部分人心中打起了小九九,她若当真血溅当场,坐实了祁景安推罪给女人的事实,确实有人心涣散的风险。

要不要冒着声望有所损害的风险杀了傅云亭,这显然比怜惜一个一无所有的美人更值得祁景安慎重思考。

当然主帅的名声不是靠她三言两语就可以随意带累的,即便祁景安此时不管不顾的杀了她,事后也有无数办法消弭众人心中的疑虑。傅云亭此举冒了很大的风险,她在赌,赌祁景安在两军交战的关头不愿放任一丝人心涣散的风险。

祁景安包含怒气的话语在耳旁回荡,傅云亭心里却陡然放松了些许。

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打杀了她,便已经成功了大半。只是她今日暗自拿名声要挟祁景安,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即使祁景安今日权衡利弊后保下她,日后怕是也要杀她泄愤。

生死当头,傅云亭确实管不得那么多了,她身子俯的更低,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极尽全力的展示她的谦卑与无奈,静静的等待上位者对她的命运做最终裁决。

祁景安盛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他冷眼看着面前匍匐在地浑身颤抖的女子,惊诧于她的胆大妄为,却又觉得这的确是她能做的出来的事。

以卑贱之躯裹挟主宰她命运的上位者,傅云亭此举的狂妄可想而知。只是祁景安看着她匍匐在尘土中的颤抖身躯,内心深处隐隐又钦佩她有胆识如此孤注一掷。

如果被要挟的不是他的话,他甚至还能夸赞她一句有勇有谋。

可惜,被要挟的是他,她强行将她的性命与他的声望绑架在一起,叫他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导致他现在看傅云亭只想咬牙切齿。

不可否认,傅云亭此举虽然胆大包天,但确实有效。天子所派的监军已到,庆国应该已经接到了消息,两国很快就要展开谈判。这个当口,祁景安不愿将精力放在收拢人心上。

再次权衡利弊后,祁景安决定暂且保下傅云亭,他黑着脸看向高俨,“高公公,此女先前协助围捕乌基朗达,有功,不宜斩杀。”

高俨铁青着脸,语带讽刺:“将军纵使要保美人,也不能编出这等借口,她不过一介女奴!”

祁景安神色不变,“当日种种情景,众多士卒皆有目睹,公公不信,一问便知。”

说罢,他也不等高俨回应,挥手叫人放开傅云亭,一字一句对她道:“此处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傅云亭紧绷的脊梁蓦然一松,额间汗珠混着鲜血流过脸颊,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方才因太过紧张紧咬牙关,牙齿已被咬破,口腔中一片血腥味。

然而她赌赢了,她终究在这场必死之局中赢得了生路。

“奴多谢将军。”

傅云亭颤抖着站起身,努力挺直痉挛的脊梁,转身缓缓离去。

高俨尖利的嗓音在身后回荡,“祁景安!你竟无视咱家?!”

祁景安语气不急不缓,“高公公,军营纪律严明,不可枉杀无辜。”

高俨面上不服,还要再出言反驳,却被祁景安一句话堵了回去。

“高公公,大敌当前,无凭无据枉杀无辜,可是想动摇军心?”一语惊得高俨脸色骤变。

高俨乃是大太监赵朔的干儿子,赵朔是禁宫总管,深得天子宠幸,掌握着神策军、天威军等天子禁卫,权倾朝野。往日高俨仗着赵朔的名头在京中嚣张跋扈,要杀一介女奴不过一句话得事,再想不到今日会在祁景安这里一再被驳回脸面。

只是他再是跋扈,也不是没脑子。祁景安不是无背景的草莽,他是赵国公嫡次子,更是当今天子的姐夫,长庆长公主的驸马。赵国公手握雄兵,功高震主,天子尚且要重重依仗赵国公,绝不敢轻易得罪祁家,何况高俨只是一介天子近侍。因此高俨虽与祁景安数度争执,却要极力避免彻底与他翻脸。只是他初来乍到,自然要在军中立威,以夺得一定的话语权,方才傅云亭寥寥数言挑起的尴尬局面,他心里也是清楚明白的。此时非要杀了那女子,岂不是坐实了她口中的胡言乱语?

然而他甫到军营,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祁景安轻易驳回,往后他在军中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因为此等缘故,他面上阴晴不定,梗着脖子迟迟无法对祁景安低头。

祁景安哪里不懂他心里的想法,微微一笑,语气放缓。

“昔日在家中,家父常言赵大监性情直而不肆,好仗义执言,实乃国之肱骨。高公公与赵大监同出一脉,想必同样是一心为公,公公全心为陛下分忧才会忙中出乱,定宁怎会不理解公公的一片苦心?”

“定宁年轻,很多事可能做的稍有不妥,公公勿要与我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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