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共乘一骑,迎着风疾驰而走,转眼间便将那座傅云亭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的牢笼被远远的甩在身后,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俩人一路狂奔,掠过数股巡视的兵卒,穿过重重布防的关卡,奔着远处的山峦前进,一头扎进蜿蜒而上的山路。
崎岖的山路格外凶险,一侧是光滑的石壁,另一侧便是万丈悬崖。骏马减缓了速度,承载俩人在崎岖的窄道上一路前行。傅云亭感觉一阵颠簸,时不时东倒西歪,好几次险些跌下马。每当她身形不稳险些要跌下马去,万丈深渊便扑面而来,傅云亭每每都惊得一身冷汗,险些以为祁景安就是要带她出来将她摔死。可是每当她险些要跌下马,便会被祁景安恰好捞回来扶稳,如是三番后,傅云亭心里才有了底。
祁景安不想杀她,起码现在不想。
她心神一松,下一刻颠簸袭来,她险些再次跌下马去。待祁景安再次把她扶稳,傅云亭心中不禁有些憋气。她自幼弓马娴熟,若不是祁景安将她圈在胸前,又没有多余的马鞍给她,导致她不好发力,她怎会一次次险些坠入悬崖?
将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大的荒谬,万一祁景安一个反应不及,她可就尸骨无存。靠人不如靠己,傅云亭努力俯低上身,双腿加紧马腹,发狠攥紧鬃毛,调整坐姿,力争坐的更稳一些。只是她这一动,无形中拉开了与祁景安的距离,乍一看,像是故意与他保持距离似的。
祁景安眉毛一挑,心里颇有些意外。
他将她带来,不过是一时激愤之下产生与她同命相连之感,于是冲动行事。此时山风一吹,祁景安心中的愤慨已然平复了不少,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纵使有一天他也落得生死皆不由己的地步,他也会给自己个了断,万不会像傅云亭这般卑微求生。他对她的种种宽容怜悯,皆因她是女子。
美丽的女郎为求生卑躬屈膝,总是会叫男人生出几分怜意。更何况傅云亭本是个聪慧的有谋断的女郎,这样的女郎用尽心机卑微攀附于他,他是个身心正常的男子,自然受用几分。
傅云亭既然打定主意要攀附他,如今他与她共乘一骑,可不是正对了她的打算?
俩人此刻这般亲密,祁景安满以为傅云亭会顺水推舟倒入他怀里,谁料她竟没有趁机献媚?
倒是他小瞧她了,祁景安眉毛微动,如她所愿的松开手,顺势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祁景安护在周身的双臂一撤,傅云亭恍然间觉得自己仿若是狂风中摇曳的野草,要费劲全部的力气才能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保持平衡。骏马披荆斩棘向山顶冲去,不一会便登顶最高处,祁景安方才勒紧缰绳,缓缓放慢速度。
俩人此刻身处一座高耸的山崖之上,往下望去便是万丈深渊,叫人望之目眩。再往周边环顾,只余连绵的山峦与大片苍劲的青翠,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傅云亭攥紧骏马的鬃毛,腔子里的心脏依旧在嘣嘣直跳,只觉自己方才在生死之绳上来回穿梭,直至骏马彻底站定不动,才有了重回人间之感。还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身后的祁景安已经利落的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悬崖,险而又险的站在悬崖边上。
山风迎面而来,将头顶的枝干吹的簌簌作响,祁景安的身影在风中纹丝不动,他扬起下巴眺望远处,硬朗的轮廓隐隐透露着股肃杀与冷意。
紧跟其后的傅云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隐隐有些明悟。他在看庆国方向,再联想今日发生的种种,想必他是对监军带来的旨意有所不满吧。
高高在上的一军主将在遇到比他更强劲的抗力后,他内心的挣扎与不甘想必与她这个卑微的女.奴奇妙的相似。
傅云亭下巴微微抬起,看着祁景安的背影,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她翻身下马,默不出声的站在祁景安身后,陪着他一起吹山风,俩人一前一后的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南疆的气候虽说炎热,然而在树荫遮天蔽日的山顶上还是凉爽的,再加上迎着山风使劲吹,傅云亭身上的单衣很快就被吹透了。她方才因紧张而生出的冷汗被风吹干,带来阵阵凉意,傅云亭微微抱紧了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喷嚏将祁景安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眉头微动,回头看向抱着胳膊默默发抖的傅云亭。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将你带到此处?”
傅云亭又恢复以往的恭谨,小心翼翼的道:“将军忧愁战事,奴只恨不能解将军之忧,怎会质疑将军所为?奴卑贱之躯尽数归于将军,自然任由将军发落。”
祁景安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禁不住想笑。
面前的女子每次皆言之凿凿,摆低姿态对着他大表忠心,结果利用起他却是毫不手软,真真切切是说一套做一套。
若是以往,祁景安定不耐烦应对这样滑头的女子,只是经历这些日的种种,他再看逆境中绞尽脑汁耍花枪的傅云亭,莫名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只是傅云亭可以为了生存不管不顾,他却身负重重枷锁,不敢有丝毫的肆意妄为。
“忧愁战事?”祁景安讥讽的扯了扯嘴角,“于你而言,大周大庆无甚差别,都与你有些仇怨,只怕你恨不得两国斗得两败俱伤吧,只是你怕是要失望了……”
傅云亭的底细早就被祁景安摸得清清楚楚,她母族因庆国强行抓壮丁而凋零,她本人又因父族之罪被周国流放充军,着实是个倒霉透顶的可怜人儿。她与两国皆有仇怨,心中焉能不恨?只怕是巴不得双方再起战火,打出狗脑子来才好。若是她听闻大周天子意欲求和平息战火,不知会多么的失望。
祁景安今日乍闻此信,满腔热血被浇灭的愤恨犹在心中回荡,偏偏又只能独自忍耐,那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灼伤的他难耐至极。此刻若有人与他同享这份苦闷,也算聊以慰藉。
两国即将和谈的消息一说出口,祁景安不出意外的在傅云亭脸上看到了失望之色,她情急之下,甚至质问出声。
“大周兵强马壮,早已夺回失陷城池,此刻更是擒获庆国主将占尽优势,形势大好,何不盛胜追击,逐庆国于兰沧水以南。此战若成,必震慑岭南诸小国,可保安南都护府十年太平。如此要紧之事,怎可战事未半而中道弃置?”
祁景安闻言大感意外,傅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