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的回答也很出乎她的意料。少年的语调显示出他对乌头翁的生死并不那么感兴趣,于是她紧跟着又问道:“枯叶夫人呢?还有那些狱卒?他们还在里头?” 姬藏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他跺了跺脚,从足底生出一团鲜艳的红云。在雅莱丽伽反应过来前,她和妇人已经被那层无形的云雾带向空中。 焚风与灰烬随着红云逼近而散逸,他们朝着燃烧中的黑虹直上,最后落到左侧的裂峰上。在某处避风的立岩下,雅莱丽伽看到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影子躺在那里。他们遍体鳞伤,衣衫褴褛,是关在铁髅虹下层的囚徒,而在立岩凌空的另一侧则挂着和雅莱丽伽十分相熟的狱卒们。 他们被那条白色的绳索绑串在一起,倒悬于万丈深渊之上,像串瘦长的葡萄般摇摇晃晃。雅莱丽伽趴在红云上细细点数,发现除了萨缇外的每个人都在这里头。这些牢房配件们如今成了姬藏玉的俘虏,大多数正狂怒地咆哮,少数则在冷冷地喝斥,试图叫所有人配合起来,停止那让人反胃的晃动。 这一切骚乱止于红云的飞近。当姬藏玉面无表情地坐到立岩顶上时,狱卒们全都安分下来,同时竭力把脑袋朝上扭,想看清楚绳索的主人会怎么对待他们。 “嗨,美人。”其中一个狱卒干笑着和雅莱丽伽打招呼,“你现在看起来气色不错。” 雅莱丽伽趴在岩体上,将上半身探出去看着他们。她冲这头曾经想吃掉她脚趾的半犬魔微笑,用尾巴勾住吊着他们的绳索,缓慢而恶意地推晃着。 绳索底部的狱卒串开始剧烈地摇摆、打转,一些不太适应高空的倒霉蛋放声惨叫,那半犬魔则尖叫道:“咱们没什么仇怨!我没碰过你!我还拦住了纳布当那蠢货把你拖出去!” 他所说确是事实,但那些行为无关于对雅莱丽伽的善意,也丝毫无法挽回她的心意。她转头看向姬藏玉。 “我们应该把他们扔下去。”她说,“他们是这样对抓来的人的。现在他们也应该试试。” 在她看来这是再公正不过的处置,对她如此,对岩体另一侧的囚徒们亦然。可令她意外的是,姬藏玉什么也没回应,只是有点迟疑地皱起了眉。他的表情令雅莱丽伽的心沉了一下。 “你同情他们?”她问道。 姬藏玉直接摇头。 “那你应该杀了他们。”她劝导道,“这是他们应得的。如果你不这么做,他们会出去杀别人,比他们弱小的人,什么事也没做的人。” 姬藏玉显然听进了她的话,可他仍然皱着眉,像是在跟某种念头交战。 “不能杀。”他有点为难地说。在雅莱丽伽张口询问以前,他又指了指白绳说:“此物不杀。” 雅莱丽伽朦胧地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不管理由为何,看起来姬藏玉没法担当处刑人的角色,但那也不碍什么。她让姬藏玉把狱卒们提上来,好让她亲自动手——事实上她在考虑是否需要亲自动手,那些坐在旁边的囚徒们同样有权利享受复仇。 姬藏玉低头沉思着。雅莱丽伽看得出他在动摇,她还想继续劝说,她怀里的婴儿却突然舞动起手脚。 “咿、咿、咿丽!”婴儿细声呼唤,“在上面!在上面!” 他的声音中断了雅莱丽伽的计划。她抬头看向黑虹,发现那些灰化的树根正在蠕动脱落。 关于那些缠绕在桥外的树根,此前雅莱丽伽还没机会深入思考过它们的来历。她从不记得峰主们有这种崇尚自然的审美,而眼下她仔细考虑这件事,隐隐觉得那或许和枯叶夫人有所关联。 姬藏玉也注意到了黑虹上的情况。他不假思索地踏足,想要独自飞上去查看,雅莱丽伽及时抓住了他。 “带上我。”她说。 她觉得清理牢房配件们的计划可以暂时延后。毕竟他们已胜券在握,而她不希望在这种时刻让姬藏玉出什么意外。于是她抱着婴儿登上红云,跟少年一起飞了过去。 他们悬停在和桥峰水平的位置,看着那庞然的拱状牢笼在烈火中融解。用以通风和维持某些法咒的窗户都已被烧得变形,起初像一张张哭泣的鬼脸,很快则塌陷得完全不见形状。 在如此致命的高温中,那些来历不明的枯树根却表现出了明显超凡的性质。它们几乎被烧成了一堆积灰,却还能顽强地蠕动收缩。 姬藏玉驾着红云,沿它们脉动的方向跟去。他们一路来到黑虹与右侧裂峰的接口处,再顺着树根一路向下,直往裂谷深处的阴影里钻去。 婴儿在雅莱丽伽怀里乱动,口中又开始发出那种令人厌恶的笑声。在他制造的噪声里,雅莱丽伽还听到另一种有规律的气音。它轻微但却急促,既有点像活物轻喘,又有点像林木被风吹动的悉索声。 那声音从崖壁上的某个洞窟里传来。洞壁边缘挤满了焦黑的树根,萤火虫般密集的翠光在树根缝隙里进进出出。雅莱丽伽认出它们和烧掉铁髅虹的是同一种东西,但还不确信它们为何会跟着树根跑到这儿来。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在跟着姬藏玉烧尽树根,钻入洞窟内部后,他们在那洞窟深处看见了一团臃肿而苍白的半透明肉块。它的质地有些像水母,但浑身长满了细长的须茎,正痛苦不堪地痉挛着。在它那通透的腹腔里充满液体,而液体中漂浮着一颗小巧的少儿头骨。 姬藏玉的脚步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会遇见如此形象的生物。而当雅莱丽伽看到这景象时,她反倒突然间明白了一切。 “这是朵灵族。”她对姬藏玉说,“它们的本体。” 苍白的触须探进旁边尚未枯死的根须里。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些深藏在山石缝隙间的植物扭结缠绕,最后编织出一个小小的女人轮廓。 她只有雅莱丽伽半个手臂的长度,静静地趴在肉块上方,用双手拥抱着肉块的腹部。紧接着另一条触须探进地缝里,从里头捞出一个尚未完全腐烂的死人头。树根从耳道插进人头内部,那人头便豁然睁开眼睛。 “你们找到了。”它用走调嘶哑的声音说。那声音雅莱丽伽过去从未听过,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