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后腿一阵裂痛。那几乎已触及骨髓,且还在往上方延伸,像要一路切向他的肚子。但马上他听到了猫叫,凄厉得让人心头一跳。 空中亮起银白的满月。他的身后猛然裂开一条缝隙,从屋顶到地面,然后是视野所及的整个世界。巨大的地裂将糖城撕成两半,越分越开,宛如一座壮伟的峡谷。 罗彬瀚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在百忙中瞄了眼自己的腿,发现那里血流如注,但还不至于完全丧失知觉。紧接着黑猫跳上他的肩头。 “留神!”黑猫说,“这是我在威尔的梦里最不喜欢的部分。” 罗彬瀚看向对岸。周温行正站在那里,他们至少隔着五十米距离,罗彬瀚不太相信周温行能一跃而过。他趁着周温行举手前就抬起枪口,远远地瞄准那衬衫少年的脑袋。 “结束了。”他说,“你动一下手指我就开枪。她在哪儿?” 周温行俯瞰着脚下的深渊,然后对他微笑。那是种罗彬瀚特别仇恨的神妙表情,一种只适合出现在雕像上的东西。 “谢谢你。”周温行说。 他往前一步,踏在虚空上,毫不停顿地摔落深渊。罗彬瀚惊愕地看着这一幕,霎时间以为自己目击了杀人犯的末路,但紧接着他听见黑猫的怒吼。 “底下!”黑猫说。 “什么?” “底下!”黑猫嘶哑地吼叫,“这里是该死的糖城!底下是加工厂!” “可这不是你的梦……” 罗彬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想起了周温行的小特长。 “操。”他喃喃地说,有点崩溃地抹了把脸上的汗。下一秒他也跟着跳了进去。坠落的感觉完全不像梦境,他的视野急剧变化,在往上俯冲的狂风中逆行,捕捉到周温行的影子。 他看见周温行在无尽的掉落中伸出手指,对着下方轻轻一划。梦中的地下世界一分为二,他们的右手边陡然变得五彩斑斓。机械的灯光延伸千米,无数液态彩虹般的流体在管道与浆池中流动、沸腾。 周温行抽动五指。他们左边也变成了五光十色的彩流工厂。 罗彬瀚已经不想问对方的目的。他看着周温行用手臂抱住一条横悬的管道,绕着它荡了几个圈后站在上面。而当罗彬瀚快要坠进某片粉红色的浓缩糖浆时黑猫厉声嘶叫,浆池一下变成了近黑的深红色。罗彬瀚掉进去至少五米深,再挣扎着从粘稠的液体中爬出来。他抹了把自己的脸,闻到腐臭锈蚀的血腥气。 “就没点更好的选择吗?”他愤怒地问。 “你知道噩梦的意思吧?”黑猫说,“那可不是为了让你舒服而准备的。” 罗彬瀚没再理它。他仰头去找周温行,发现对方正在上头沿着管道行走。少年的体态在这庞大的流浆工厂中显得微不足道,就像一个病毒潜伏在浩瀚的人体血管里。罗彬瀚对着他举枪又放下——他真不知道在这儿射爆点什么会不会让整个星球都上天。周温行是个疯子。现在他总算明白荆璜的意思了。 他爬出浆池,朝周温行的方向追了出去。尽管他比周温行的位置低了十几米,在他脚下仍然是一片深邃而错杂的彩流织网,最远处的光亮细得犹如蛛丝,迫使罗彬瀚每一步都小心慎重,艰难地踩着悬空的管道前进。他在心里疯狂咒骂杜兰德人,咒骂他们为了一点无聊的甜食癖好而搞出如此庞然大物,咒骂他们每一点穷极无聊的梦想和追求。 情绪的崩溃使他胡思乱想。他的眼睛也开始发花,过亮的霓虹光与深邃的黑暗形成了对比,整个空间仿佛被那些原浆流切成了无数莫可名状的几何图形。他模糊地想起这些浓缩糖浆流或许是足以让他丧命的,哪怕只是喝下那么一滴,好在黑猫能让它们变成腐血。他还想不明白这些原浆流为什么都该死地散发着彩色荧光,活像他见过的那个杜兰德人老板的皮肤。那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糖城的浓缩糖浆是用杜兰德人的尸体做出来的。 穿着衬衫的病毒体在几何图形的端点上跳跃。他竭尽全力地想要追上,但距离却越来越远。黑猫在他肩膀上响亮地喘气,罗彬瀚瞥见它腹部多了一大片灰毛。 “想点办法。”他说。 “不。”黑猫说。 “什么叫不?” “得留点余地给最坏打算。”黑猫冷定地说,“梦境不会受到现实影响。如果他真的做了,我会把你带走。” 它的话语终于让罗彬瀚感到一阵绝望。这位最强助力已经放弃了。也许糖城怎么样对黑猫本来就算不了什么,它在梦里就可以造一座差不多大的玩意儿。可是上头的人怎么办呢?寂静号能脱险吗?——他还是觉得莫莫罗和雅莱丽伽能给他点惊喜。可是糖城里的那座白塔呢? 蓝鹊到底在哪儿呢? 他继续追逐,腿上的伤口却终于让他越来越慢。这会儿他终于注意到了,那道撕裂伤快有半米长,快从小腿肚够着他的屁股。万幸血干得很快,没有从管道表面流进糖浆池里,那只是叫他觉得很疲惫。这也是周温行计划的一部分吗? 他拖着腿伤一步步前行,来到一片格外广阔的糖浆池前。 一片橘红色的糖浆池。光彩耀眼而温暖,令人想到完整的蛋黄、熟透的橘子、寒夜里的篝火、蓝鹊的藤条头发,诸如此类令人愉快的东西。它看着是那么充满秋天和太阳的气息,罗彬瀚怀疑它是一切橘味糖果的原料。 周温行坐在这片大池的上方,一个或许是出于安全考虑而添加的透明护罩上。他采取的是一种类似荆璜的盘腿坐姿,很不像男子高中生。只在这个时刻罗彬瀚才突然意识到周温行似乎也是一个赤县人。 他来到池边,仰头看着罩子上的周温行。这会儿他看见周温行腿边的罩子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距离洞口不到十公分,周温行腿上摆着一个模样古怪的皮水袋。 “这个东西叫做‘沙漠行者’。”周温行按着水袋说,“可以装一百倍容量的水。刚才在喷泉边的时候,稍微把里面填充了一下。” 罗彬瀚按了一下腿伤。他知道周温行的爪子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