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璜站在魔方飞船底下,仰头朝着上面看。 “下来。”他说。 魔方飞船没有反应,于是荆璜又重复了两遍。他的声音在旷野中那样微弱,可荆璜似乎很相信隔着百米的距离与重重飞船外壁的阻隔,对方也照样能听见他的声音。当他重复到第三遍后,飞船仍然毫无动静,要么就是船内的主人全然没听见悍匪的要求,要么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无视他。 于是荆璜抬起自己的右手。由于他的左臂软绵绵地瘫在身侧,那姿势看起来有点像在吊盐水。罗彬瀚还来不及把这个感想说出来,就发现头顶的风云急剧地流动着,天光的颜色渐渐趋于灰暗。 他赶紧冲上前,拍掉荆璜高举的右手:“干什么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召雷。”荆璜说,“先劈下来再说。” “咱能文明点做事吗?您船副她老人家不是让咱们先礼后兵?” “刚才礼完了。”荆璜不耐烦地说,“丫装死。劈它。” “那是人条子的船!你把人船劈坏了谁赔啊?” “让它去找无远好了。” 罗彬瀚还想跟他说道说道关于啃老和家庭关系的问题,但荆璜已经不管不顾地一扬手。罗彬瀚眼睁睁地看着空中阴云狂涌,一道暗紫的雷电从云涡深处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魔方飞船表面。整个世界在那瞬间似乎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雷霆的轮廓撕裂了罗彬瀚的视觉。 他捂着眼睛惨叫道:“荆璜!你他妈哪来的这花活?” “以前就会啊。在你被那个矮星魔绑架的时候不是用过吗?不过那个用的是掌教写的符箓。那个再小的东西也不会劈歪的。” “放屁!上一次哪有这么亮?” “上次那个小。这个大。” 罗彬瀚感到双眼像被抹了洋葱汁那样痛苦难耐。他一边控制不住地流泪,一边气愤地说:“少给老子胡扯,这是大小的问题吗?上次哪他妈有这么亮?你放闪光弹是打它还是阴我呐?” 他在模糊的视线中察觉到荆璜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罗彬瀚努力揉了两下眼睛,总算又能看清远处魔方飞船的景象。飞船在紫雷的攻击下安然无恙,一层半透明的球状蓝光将它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 魔方飞船开始变化。一个模块从最底部伸长出来,像炮口般对准了他们。大头企鹅的影像出现在飞船上方,十分严肃地俯视着下方。 “请报告身份。”它说,“我的飞船被你们攻击。理由需要被我知悉,否则行为将被视为有预谋的袭击。” “你是那个红色灯泡眼的同事吧?”荆璜说,“我找他要钱。” 大头企鹅的影像晃了一下脑袋。 “他弟在我船上。”荆璜面无表情地说,“他弟撞了我的船,现在没钱还想走。我找他要钱。” 大头企鹅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后它说:“请提供需要被偿还的金额。在适度范围内它将被我代为偿还。” “一亿智思币。”荆璜毫不犹豫地说。 大头企鹅没说话,但它的脖子开始明显地缩短,想要竭尽所能地挤进身体里去。 “这笔开支无法被我承担。”它庄严地宣布道,“它必须被你和宇普西隆直接讨论。” “……你先攒钱买个像样点的翻译器好了。” “我的声音无法被常规设备分析。” “那你以后倒着叫吧。”荆璜说,“喂,那个红灯泡眼到底为什么跑了?” “原因正在被我们寻找。” “就没点什么线索吗?” 对方的影像停顿了几秒。它显然并不是实体,但却准确地用那直径超过火车头的漆黑眼睛盯着荆璜。罗彬瀚突然意识到它大约也许可能也是一种鸟类——那是否意味着它也很容易听荆璜的话? 大头企鹅显然不像罗彬瀚所熟知的其他鸟类那样能够被轻易驱使。但它竟完全没有计较荆璜企图把它的飞船劈下来的事实,而是耐心地说:“冻结正被我们追逐,一个重要的位置被宇普西隆占据,擅离职守不可被接受。某种胁迫被我们的主要怀疑,但威胁来源尚未被证明。等待通知是你们应该采取的行为。” “他好歹也是你们的人,没那么容易威胁吧?就算真的遇到什么麻烦,难道就一点信号都没有透露给你们吗?” “宇普西隆最后留下的报告已被我们最后的接触者是与他同组的成员。这一记录的内容已被全面审查,他受到精神控制的可能性已被基本排除,没有任何隐语信息被发现。” 荆璜开始沉思,而大头企鹅炯炯的目光逐渐令罗彬瀚心虚。他想起自己和莫莫罗第二次去探望宇普西隆的事,如果这只大头企鹅也知道这件事,显而易见他和莫莫罗也会变成导致宇普西隆失踪的重要嫌疑人。而尽管宇普西隆没有表露出抓捕荆璜的意思,他的同事们可不一定有相同的主张。他鬼祟地扯了一下荆璜的衣袖:“少爷,算了算了。问不出来咱就走吧。” 他们钻进子舱飞行器里,和等待在那儿的马林会合。 “怎么样?”马林问。 罗彬瀚摇摇头。 “那只鸟可能在撒谎。”马林提醒道,“他们可不会轻易把内部情报泄露给外人,如果他们怀疑宇普西隆在采取非法行动,那就更加不会那么做。毕竟你们船上有他的亲人。” 罗彬瀚不能说马林的判断毫无可能,但大头企鹅给他的印象其实不坏。“我觉得它挺实诚的。”他说,“主要就是说话有点费逻辑。” “你不了解文波第帝皇企鹅,老兄。它们里头可出过不少知名的骗子。我没说它们全都是,但它们可是靠着抢劫出名的:先装得像是呆头呆脑的可爱野生陷阱带小动物,被一些没警惕心的蠢货引到船上喂食,然后从嘴里掏出武器——你能想象这场面吗?” “那是不能。”罗彬瀚说,“不过那也还行。毕竟那是企鹅,我见过更没良心的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