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在想自己的心事。” 雾云上的男孩凝视下方,宽敞的衣袖鼓动着,像一个站在悬崖上的人俯瞰海面。他的视线穿透农女和老人,毫无反应。农女和老人也看着他。在影雾中农女觉得那男孩散发出一种可怕的色彩。红。流溢的沸腾的红。比尘世全部的花、全部的血、全部的火,还有孩童的嘴唇与狱火的反光都要惊心动魄。那是吞噬世界的巨虫的红!她一下明白这孩子并非凡人,因为那红色并非从衣袍上发出的,而是映照在她的心灵里。 “又一个遗孤。”老人说,“命运给了你们一些相似的安排,我想你们早晚会相识彼此——但不必忙于一时。当你父亲的事结束,我也会去那片海潮上拜访。若比起年长者,我更喜欢同孩子们说话。孩子思考的方式总是更接近本质。” 他又抽出木笛,吹出一支曲子。那曲子的旋律风格很奇异,是农女以往没有听过的。它好像一阵飞鸟扰动的薄烟,朦胧地呈现出情感的形状,转眼又消散在水流中。曲子吹到中段时,雾云上的男孩陡然落了下来。他在云雾中旋身张望,头发与腰带上的玉石叮咚发响,但目光却是空虚无焦的。他仿佛看不见身前的两名来客,只是听见一点曲乐的回响。他朝老人的方向缓缓伸手。 农女和他离得很近,看见他黑色的眼睛里有光涌动,但那不是源泉或冰洋,而是阴郁不绝的火焰。倏然间那男孩收回手臂,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老人仍在吹奏,但男孩只是背身远去,不曾有一次回顾。当那男孩快要消逝在雾气中时,老人放下木笛。 农女看见他脸带微笑,口中低吟一首古老的短诗: “命运之手,夙愿之手, 火间伸出了孩童的稚嫩之手, 扼向那复国者的咽喉。” 红色的孩子消失在雾气后。老人才将那微笑收回。他蹲下来,和农女视线齐平,面对面地望着。 “我本想再晚一些给你答案。”他说,“孩子,做梦是一项难得的能力。在梦境中,凡人的孩子和你也是平等的。你想要明白的事情越多,在这里就越难走远。你的梦本该持续得更久一些,可是现在你已开始发问了。我瞧出你的痛苦,却也无能为力。崇高的悲剧就在于无法改变,在那完美的自身里是无法自我破坏的。你看那些粉碎的宝石,比落叶要难以加入循环,可实际上它们也已破碎得没有价值了。你只能用强力使它们重熔。这过程周而复始……你现在还未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因为你还不像我那样看了许多次同样的事。这世上有很多人追寻着一颗完美的宝石,永远不会破碎的宝石,但很久以前那伟大女巫的第三个子嗣,一个法力高强的孩子,已经识破了这件事。他用匕首在王座台阶上刻下了他自己的想法。” 老人的眼睛里涌动着深邃的幽洋。他的伤心是那样浓重,最后已不像是悲伤,而成了一种微笑里附带的轻微谑弄。 “无物永生不败。”他像微风般轻轻地说,“维尕登得造物主选择了永恒安稳的死亡,而那谋杀女祭司的猎户是你父亲扮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