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妤日记的内容,大致可以推断出十月十三日晚上的前因后果。心怀不轨的中年男人借口送别会将她灌醉,遣走其他人以后就施行犯罪。 就在这个时候,“周雨”的人格意识替代周妤醒了过来。 也即是说,从头到尾,周妤都不清楚自己在当晚经历了什么样的危机,也就不存在精神创伤的可能。那一夜绝不是周雨诞生的真正成因。 另一条线索则是,周妤在十月十二日所提起的“经常忘记事情”。从描述而言像是被其他人格顶掉了。但周雨对此并没有相关的记忆,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这具身体存在第三人格的证据。 也许,这些记忆空白的时间段,正是周妤创造出第二人格的真实原因。 支持这猜想的另一个证据,是在十月九日与十月十二日,这两篇日记的中间,留下了一点点轻微的撕页痕迹。周妤本人似乎未发现,但却没瞒过将日记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的另一个人格。 按理说,这消失的一页上,记载的内容应该是十月十日到十月十一间发生的事情。但眼下留着的,仅仅就是一点点被撕坏的纸页。 想知道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询问周妤本人也没有用。因为十月十二日以后的日记已经完全回复了常态,甚至连容易忘记事情的描述都不怎么出现了。 尽管那页纸上的具体内容已经无法知道,但在十一月中旬时,日记里隐藏的线索还是被发现了。 当周妤落笔写下那被撕去的一页时,一定是处在极端的情绪里。所以,她的部分笔迹透过纸张,深深印在了相邻的页数上。 用手指反复触摸后,可以拼凑出那些狂乱的、像是借此发泄般的文字。 写的字只有一个。 各种各样的,混乱的,巨大的“杀”字。 是的,隐藏在十月十二日那些平淡文字记载下的,是一颗不久前不停镌写凶言,濒临于失控边缘的疯狂之心。 那深深的刻痕与剑戟似的笔触,若非仇恨与愤怒,就必定是极度的恐惧所致。 周妤要杀死谁?或者情况相反,是谁要杀死她呢? 在发现这事后,周雨下定了主意。也许自己的主人格并非那么简单。 如果是她打算杀谁就算了,要是谁打算杀她,现在这种毫无防备的状况可是坐以待毙。 于是,他开始和周妤共同使用着同一具躯体。在白天由主人格进行着普通的日常,夜晚,他则使用大约一个小时来阅读日记,了解自己周遭的一切。 周雨进行的,这种小范围的惯例性侦查持续了一段时间。 而那一天,周妤在地铁上睡着,使他察觉主人格被人跟踪的事情,让周雨决定开始在白天活动。 这是很简单的,因为两者的人格切换明确地以“入睡”为条件。 只需设法在周妤的日常饮料里混入少许安眠药,周雨就可以控制人格转换。甚至,只要他尽可能在支配身体时耗光体力,那么周妤醒来后也会觉得疲惫难当,很快又重新睡着了。 因为周雨所拥有的记忆不包括对这座城市的地理信息,所以他颇费了一点力气来熟悉环境。 然后,在十二月十六日晚上,在一段令人哭笑不得的经历后,他放走了两周来一直跟踪着周妤的张沐牧。 …… 回到租屋时,已经是十七日凌晨一点。周雨打开日记,开始练习笔迹——如同性别差异,他和周妤的字迹也完全不同,他的字迹简洁而用力,和主人格的秀丽花体字一看即可区分。 现阶段因为活动不多,还没有出现需要写字的场合。但如果继续活动下去,想必主人格早晚会产生疑心。 需要伪造日记内容,好将双重人格掩饰成健忘的时刻,恐怕也不会太远了。 练习半个小时,把一切恢复原状,练习的稿纸全部剪碎,泡水模糊后扔进马桶里冲走,再用十分钟的时间冲澡。 周妤租住的单间隔音效果很差,为了不吵到其他人,这个时间段不能使用电吹风,只能用毛巾把湿淋淋的头发包起来。 如果是短发就方便多了,可惜周妤没有剪发的打算。她在日记里写,“长发有一种安全感”。 周雨看着镜子里的女孩。 老实说,他觉得周妤长发的样子也不错。 而且,从精神分析角度而言,作为周妤所创造的保护性人格的“周雨”,被赋予了“喜欢她拥有的特质”的设定,似乎也合乎逻辑嘛。 用毛巾擦完头发以后,他解开浴巾,为自己穿上内衣和睡裙。 让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想象现在的状况,多半会觉得会很难为情,或者看到异性躯体会很兴奋。 不过仅以周雨的经验而言,这两种感触几乎都没有产生过。 一开始戴反扣式胸罩确实让他迷惑,但多来几次也就掌握了。拉链在背部的洋装与需要绑丝带的凉鞋同理。 化妆的话,精通不敢说,最简单的打粉、画眉、涂口红,看看教学视频也能掌握。 作为一个人格,何必再给它们套上恐怖光环?说到底,这些都不过是因为经验积累而产生的技术。只要有切实的用途需要,谁都可以掌握。 在周雨的眼中,给这具身体穿女装就是单纯的技术任务。他寄宿于这具肉体之内,这身体却并非“我的”。对周雨而言,与其把它看做真正的人体,还不如看作盔甲和面具。 这可不是说这具身体就对他如何乏味了。事实完全相反,周妤起码是清秀水准以上的美人。身材比例虽然不怎么夸张,然而曲线优美,体态端正,跟相貌气质非常称合。 如果光从一个方面评价,或许都不算特别突出,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恰到好处,随便改动哪一点,都会使“周妤”这一概念变得模糊。 女孩在湿气覆盖的全身镜前站立着,由于没有开灯,黑暗里隐约可见的,只有朦朦胧胧的人体。 由苍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