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并非天生懂得猎杀老鼠。 不记得这是哪里了解来的知识,但周雨清楚地记得,自己读过所谓的“猫鼠同笼实验”。倘若将猫和老鼠自小关在同一笼内,以人工方式饲养,那么这对天敌一样会友好相处,甚至让老鼠骑猫嬉戏。 以此而论,绝大多数所谓的“天敌”,实际上也并非真的天生为敌,而是后天环境所习得的。一方懂得了猎物的价值,另一方便会理解猎手的威胁。没有任何神奇之处,这不过就是基于食物链的简单求生反应。 所以,针对于特定对象的,毫无道理的憎恶、仇恨、虐杀欲,这才算是名副其实的“天敌”。不需要什么利益冲突,生存所迫,只要目睹对方的存在,就觉得肮脏到根本无法容忍。 ——这就是,当他注视着摩天时,从指尖一路沸腾到脑海中的想法。 没有任何体验能够与之相比,无论是红叶持有的青剑,藏身地底的桑莲,都跟摩天带给他的感觉有所不同。颤栗在指尖的除了仇恨以外,还有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无法言明的恐惧。 对,如果非要追究,那应该是“身为猎物”的感觉。 兔子也会蹬鹰,羚羊也会搏狮,但两者之间的狩猎关系却不会因此而逆转。 “摩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几乎是在理解这种关系的一瞬间,寒冷与疼痛都从躯体上消失了。他握着刀柄,用陌生的语调向对方发问。 骷髅戒的主人咧嘴而笑。 “啊……这不是路过的时候发现有人需要帮助吗?难得我大发善心,小姑娘连感谢的话也不说一句?” “让那只乌鸦来找我的人就是你吧。” “我岂有那样的能耐呢?这是我那可怜的前主人给小姑娘你的一点礼物,他难道从来没跟你提过吗?你也听过让你多开开窗之类的忠告吧?” 摩天用油滑的腔调回答着。对此,周雨冰冷地偏过头。 “那么,特意让乌鸦在红叶走掉以后才飞进来,也是那个死人的安排吗?” 骷髅戒与它的主人一起无声窃笑。那裹藏在嘲弄之下的,是比泥水更为污浊的恶意。 “……这个嘛,”膜天慢吞吞地说,“前主人在赠礼时机上有欠考量。鄙人以为,这份礼物还是避开公主为好。” “你还真是对红叶怕得要死呢。担心她把你变成一块石头吗?虽然也是丑陋的雕像,倒是比你现在满身的肥肉好看一点。” “嚯,真是暴脾气的小丫头。对救命恩人这副态度,看来你也不想知道那张纸的来历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 周雨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不是他的意识,而是身体在自行地发笑。 “那支笛子,不就是在向我暗示桑莲吗?你想说什么呢?之前在他的地方也有人知道你的名字,你早就派人去探过那里了吧。” “这一点,鄙人倒是不否认。” 摩天拍着他臃肿的腹部,继续用那种令人厌恶的语调说:“但是小姑娘,在这方面,你和鄙人可谓是同一阵线。你那日记上写满的,不都是要杀他之类的话吗?” 周雨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嘿嘿,连自己要杀的人是谁都忘了,真是可怜呐。要是不信的话,你不妨亲自去找他确认一下,问问自己以前有没有找过他。” “就算有,那也无法说明任何事。”周雨冷冷地说,“你呢?你想杀了桑莲是在图谋什么?” “鄙人这也是替公主分忧嘛。小姑娘,你知道那个饿死鬼现在在干什么吗?公主在这里巡夜十年,却被他一下就逼跑了,你就不想知道理由吗?” 摩天忽然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笑声。 “他啊,在吃这整座城市。现阶段还是以气的形式在吃,等到准备完全,应该就会变成物理形式的吃了吧?那个大圣人现在就是在干这种肮脏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那枭叫般刺耳的声音让周雨皱起眉。 “无聊至极。这座城市是无法被吞尽的。” 不知是如何得出的判断,从他口中自然地说出。没错,哪怕是真实的世界都归于寂灭,这里也会永远持续下去。 “别那么自信嘛。就算是始祖,也难免有结束的时候。那位大圣人的老师也曾是盗取天火之人。在这方面想必很有心得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说,不如这一次我们联手吧。” 摩天脸上的笑容益发扭曲。 “小姑娘你意下如何?我呢,虽然对城里人的生死没什么兴趣,不过毕竟是先主人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多少有点怀故之情。舍不得它就这么毁掉呀!如此伟城溃于蚁穴,实在叫人痛心!” 对于他的话,周雨连一个字也不相信。看到对方那副成竹在胸的表情,他只是微微冷笑。 “真敢说呢。红叶无法对付的人,你却觉得自己有办法吗?要是凭你这种走狗也能解决桑莲,恐怕早就自己去做了吧?” “嚯哦,我不擅长对付这种大圣人,想必公主也是一样的吧?但是,现在不是还有小姑娘你吗?” 骷髅戒的双眼,犹如幻觉般亮起血红的微光。 “公主应该把‘复仇’给你了吧?”摩天笑着说,“那件武器可是大圣人的克星。小姑娘,只要你想,杀掉那只地底蚯蚓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说的是‘第二王剑’吧?” “哦,公主没跟你说它的真名啊。”摩天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第二王剑……哈哈哈哈哈,这么含蓄的说法一点儿意思也没有,简直就是狗屁不通。那可是魔性一流的鬼剑,它从被造出来的时候就叫‘复仇’。怎么样?很适合小姑娘你吧?” “我没兴趣,对你和剑都是。” “我也不想让漂亮小姑娘讨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