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声啼哭的话,那他的右臂就又把他往活尸的形象上推了一步。那条右臂大体还在它的位置上,可是,詹妮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伤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造成的。鲨鱼的胃液?或是阿尔戈做的某种恐怖之事?当她盯着那条红色的、轮廓模糊的手臂看时,卢卡·贝克遗信里所用的那个词又出现在她脑海中:融化。不是烧伤,不是腐蚀。不是病变。融化这个词真是再恰当也没有。 “你怕血吗?”周温行说。他询问的声音很平静,并不像是明知故问的恐吓。 “不怕。”詹妮娅回答道。她又低下头去看浸没了周温行下半身的海浪。她似乎看见那片水域比别的地方更黑暗一些,但也可能只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 “好极了。”赤拉滨说,“你们俩都待在那儿别动,让我把这堆材料处理处理。别担心,这玩意儿很好对付。” 有那么一会儿詹妮娅觉得赤拉滨是在开玩笑。她的确也想过要做个竹筏子逃回岸上,可那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是一种绝境中的自我安慰。她从来没做过筏子,而观察马尔科姆的工作使她明白许多手工活儿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容易。要在岸上扎出一个竹筏没准都要花她一两天的时间,何况现在连劈刀和绳索都没有。要是他们扎出来的东西一落水便散架,詹妮娅一点也不会惊讶。 可是,赤拉滨对于这个工作显得自信满满。他干起活来也的确利落得像个庄稼汉。他把那双红通通的粗糙手掌轻轻地在防水布上抹了一把,就像变魔术那样从里头抽出一根竹子来。竹子足有詹妮娅的手臂粗,光是抽出来就足够费劲了,可是赤拉滨做这件事时,詹妮娅甚至没觉得身下的竹堆有太大动静。然后赤拉滨把那根竹子竖起来托在掌心,简直就像只蚂蚁直直地顶住了一根火柴棍。詹妮娅因他露的这一手而惊奇万分。要不是环境不合适,她简直想给这个红皮肤的怪客鼓鼓掌。 “我很擅长干农活。”赤拉滨似乎是带着一丝得意说,又把手伸进防水布底下,从那里头撕下一截黑色的胶布,“我小时候就生活在农场里,和各种各样的手工活儿打交道。我本可以成为当地最棒的农夫,可我家的老头认为我还要更聪明,我还能干出些更了不起的事。所以他就把我送去读书了。” “你觉得在农场干活儿比读书更有趣吗?” “这倒是不好说,瞭头。我必须承认我的眼界得到了开阔,这是我留在农场时得不到的。可是有时我也会觉得留在那儿要更好。你看到的东西越少,你得到的烦恼也越少。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像是不知好赖,瞭头,可我说的是实话。我是个不怕辛苦的人。在农场里的时候,我想要做成一样什么东西,我最后就一定做得成。可是,当你开始念书的时候,事情就变得麻烦了。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船长。” “我在说应然性,瞭头。当你干农活儿时,你只是需要达成你的目标。你想要一个新棚子,那你就搭一个新棚子。可你要是想做点我老爹说的那种‘大事儿’,情况就很不一样。你不但要想怎么做,而且还要考虑自己是否应当这么做。我不擅长处理第二种问题,不过我看你倒是挺擅长的。” “你怎么能知道呢?” “就是一种感觉,瞭头。你给人的印象就像是随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非常的果断——不过如果要我说实话,詹妮弗,有时太果断不见得是件好事。你要是做事从来都不犹豫,你就会错过变数的机会。而且你会变得很好预测,因为你的性格就是这样。我提到过我有一个侄女吗?” “不……我不记得你说过。” “那么我是有一个侄女的,瞭头。她比你大,心理年龄也许就和你差不多,因为她是个住在乡下的姑娘,没你这么胆大和机警。可是她有些很了不起的本质——非常了不起,如果给她一些展现的机会,我想她是能叫世人大吃一惊的。多可惜!她最后没能做成什么。但我可不吃惊,我其实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可是,要是你能和她换个处境,我想那结果可能大不一样。那会很有趣的。” “她到底怎么了?” “她有一种绝症,并且我想她是在病症彻底发作前就离开了人世——可是且不忙这么说吧!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或许我以前待她有所亏欠,可是我也是盼着那姑娘能有点好运气的。我看着像个很糟糕的叔叔吗,瞭头?我的同学曾说我看着就不像个有良心的人,你觉得如何?” “我不这么想,船长。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有点神秘,但不算坏。我现在是这么想的。” “啊,这可真是叫人感动的溢美之辞。我希望它能保留得更久一点,瞭头。要是到我生命完结那天你还这么想,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这人聊起天来实在没头没脑,詹妮娅心想。她搞不懂赤拉滨怎么能在不同的话题里跳来跳去,可是她也并不特别讨厌。赤拉滨也许是个怪客,但如果和周温行相比,她是更愿意和他多聊几句的。这红皮肤的丑陋男人的确有股让她熟悉的气质,一种有点散漫的随和,可同时也很懂礼貌。那有点像是马尔科姆。詹妮娅不会说马尔科姆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可她是很愿意跟马尔科姆这种性格的人做朋友的。 她看着赤拉滨把旧胶布扭成一条条绳索,然后熟练地扎在两根竹竿之间。要把湿透了的旧胶布当绳索用可着实不容易,但赤拉滨的双手好似有魔力一般。在他们聊天的这点时间里,他已经把两根竹竿绑在了一起,绑的非常紧密结实,詹妮娅甚是看不清他的绳结是怎么绕的。他紧接着又从他们身下掏出了第三根竹竿,照这趋势下去,詹妮娅估计他们没准还能在天亮前赶回岸上。 “别光在那儿瞧呀,瞭头。”赤拉滨催促道。 “抱歉,我想我帮不上忙。你绑筏子的手法我可学不会。” “噢,不,这倒用不着你来。我的意思是请你说点什么,瞭头。我是可以做得了苦活的,但我不太能忍受无聊与枯燥。在城里读书毕竟是给我养了点坏毛病。你介意继续跟我聊聊吗?你要是不愿意和我说话,那就和周聊聊也行。我喜欢听人们说话,说什么都成。我侄女聊天也很热情,你和她在同一张餐桌上坐过,你就能知道她养的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