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消失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周温行。他也看着她,并且好像已经明白了她在想的事。不。不。不。他就是明白的。他从一开始就是明白的。 詹妮娅说:“他对你开过枪。” 当她揭露这个答案时,詹妮娅觉得周温行的笑容里似乎带着赞许。但那也可能只是她对于正确的渴望使她产生了误读。她没来得及进一步验证,因为赤拉滨在后头说起了话。 “哦哦,”赤拉滨欢快地说,“打雷了。” 詹妮娅起初把它当作一个对于气氛的比喻,就像说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是旋即她就发现赤拉滨只是在陈述事实。沉闷的雷鸣不是源自于她想象的加工,而是真实地在天际响彻。 她有点惊讶地抬起头。在下午她已查过天气预报,却不记得今晚有雷雨。今年的气候确实反常,可她本以为当天的天气预报会准确些。 雷雨来了。有远及近,滚滚不绝。詹妮娅还没想好他们该怎么保护竹筏,雨珠已经打落在她的脸颊上。一瞬间整片天空是苍白色的,电光犹如巨人之剑横贯天空。詹妮娅有生以来好像从未见过那样剧烈而庞大的闪电,甚至让她觉得那东西是头由白色电流构成的怪兽。她低下头时又看到海上拔起一堵漆黑的城墙。那是风暴与浪潮的结合,从遥不可及的天际转眼就扑到了她面前。除了雷霆咆哮与海洋回以的呼啸,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瞧不见。 她的身体好像在无边的恐惧里消失了,只能随着狂暴的风与水打转回旋。在完全丧失了空间概念以后,她却在飘摇中望见远处有一座城市的景象。那城市是在岸上?海里?还是空中?她分辨不出来。可她在朦胧中觉得它并不是埃斯及特夫岛,因为那里林立的全是高楼与灯火。她想起了亚特兰蒂斯,还有巴比伦的悬园。那城市就好像是个四四方方的规整模型,同时又有一个暴雨肆虐的天空。 多么奇怪的一个地方,她在心里暗想,随后却困倦地睡着了。在那黑色的睡眠里,她感到自己还在赤拉滨的小木船上,随着波浪而规律地起伏飘荡。那感觉舒适而安宁,直到她觉一条冷冰冰的绳索勒着她的胸口。她不舒服地挣扎起来,肺里就好像坠着石头,要在崩断后掉进肚子里。不,她不想待在这个叫人难受的躯壳里。她想要脱壳而出,轻盈地飞走,就像一只鸟或者蝴蝶。 詹妮娅依旧闭着眼睛,两只手臂向着虚空扑打。她朦胧地记得她在船上,或者水里。当她记起这件事时,窒息的痛苦果然也随之而来。她止不住地咳嗽和反呕,而勒在她胸前的绳索转移到了腹部。咸水从她喉咙里反涌出来,那感觉真的糟糕极了。她拼命地喘气,眼前飞舞着无数的小黑虫,但她摇摆的意识反倒放松了下来,因为她明白自己并没有淹在水里。她正在呼吸,这即是说她还活着。 当缺氧造成的视觉障碍消失后,那些在她眼前飞舞的小黑虫恢复成一片黎明前的灰白天空。曙日还不曾出现,可是詹妮娅已经被晃得昏花,她觉得自己已经在永夜的汪洋里泡了整整一年了,全身上下都是海水的腥味,并且也永远地忘记了白天是怎么一回事。 她恍惚而疲惫地在原地躺了十几秒,终于搞明白自己正躺在一片沙滩上。她的手掌抓着湿滑如泥的沙面,提醒她那场噩梦般的暴风雨似乎是真实存在的。竹筏被那风暴掀翻了,一夜之间她竟然经历了两次看起来绝不可能的海难。 当詹妮娅终于从溺水的痛苦中逐渐恢复,并且开始好奇自己是如何幸存下来时,她从自己胸骨下方的疼痛里得到了答案。 有人曾给她做心肺复苏,或许就在半分钟以前。可是那可太奇怪了,因为她并不是在非常靠近岸的地方落水的。救她的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她到上了岸呢?在她的救援者呼唤她以前,这个问题盘踞着詹妮娅的脑海,以至于她竟没去考虑是谁救了她。那答案并不难寻找,毕竟救她的人不是条没法上岸的美人鱼,他一直就蹲坐在她旁边,并且还开始拍打她的脸颊,确认她是否有所反应。 詹妮娅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觉得意外,可是当周温行又一次叫她时,她还是尽力抬了抬手掌,以表示自己已有意识。 “你需要毛毯和热水。”周温行说。 詹妮娅精疲力竭地点着脑袋。她觉得浑身都很乏力,根本没法坐起来。可是当周温行坐在旁边朝她观望时,她又猛地记起在竹筏打翻以前他们正在谈论什么。她的胸口一下子收紧了,并且凭空就生出了新的力气。但是她没有坐起来,而是继续躺着,眼睛朝周围张望。 “他在哪儿?”她问道,“赤拉滨还好吗?” “或许已经淹死了。” 詹妮娅瞪着他。她不是很相信这个答案,因为周温行的表情看起来正像在开玩笑。她不愿意被当作恶作剧的对象,于是她忍着不去追问,而是改口说:“可别告诉我这是一座荒岛。” “不用担心,这里是埃斯及特夫岛靠北一点的海岸。等你能站起来了,你就沿着海岸往南走,我想你很快就会遇到可以帮助你的人。” “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去?” “是的,詹妮弗,我要走了。” 听到周温行这么说时,詹妮娅在第一时间把它当成了一个好消息。她没受太严重的伤,完全可以照顾自己。可是她却并没有因此而觉得高兴起来。她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是近乎莽撞地问:“你要去哪儿?” “我不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如果光从字面来说的话,我是一个人,就是这样而已。” “你的……你的魔术,那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吗?” “那并不重要,詹妮弗。对你来说,我有怎样的能力都无关紧要,因为我并不打算把它们用在你身上。你很想活下去,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听到这个奇怪的保证并不能真的使人安心,反倒会激起人的惊恐与警觉。詹妮娅漫然地游移起视线,远眺还在零星落下雨点的天空。关于这一夜所见的全部细节都在她的脑海里翻涌,在第一缕曙光透出云层时,另一种灵光也突然间照耀在她的心头。她又一次站在置换立场所取得的捷径之上,而那些迷离障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