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地方代表着典型特征。非常典型,他听见周雨强调着说,能在教科书里一眼识别,可是临床上却鲜少能遇见如此完美的桉例,他有一本书是专门收纳这一类型的特殊病例的,可以让罗骄天借回去慢慢罗彬瀚几乎要翻起白眼。非常典型,他也在心里说,影印扫描或者在聊天软件上发几张照片就能解决,可是书呆子们鲜少想到如此有效的办法。他们似乎对纸质书籍有一种普遍迷信。 等到罗彬瀚一出现,罗骄天就不再继续提问了。他默默地把书放回自己的书包里,跟着周雨的动作去拿杯子与咖啡壶。罗彬瀚不得不带着点尴尬地制止他,并把一罐榨好的果汁放到他面前:“你喝这个吧。” 罗骄天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上去显得有点局促,而周雨则疑问地看了看咖啡壶——就算给三个人喝也绰绰有余了。 罗彬瀚严肃地说:“我在里边放了砒霜。” 周雨答应了一声,开始缓缓啜饮他自己的那杯。罗骄天有点紧张地僵坐着,彷佛在等着看周雨是否会真的暴毙。 “如何?”罗彬瀚问,“你觉得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周雨向他解释高度提纯的砒霜从理论而言不应该有味道,如果微溶后生成了亚砷酸,也许尝起来会有点咸。不过那是理论上的情况,毕竟这和浓度、杂质和溶剂都有很大关系。从历史上已知的桉例来说,中毒者往往尝不出什么,他们只是飞速奔向死亡。 罗彬瀚沉思了几秒,问:“可你不觉得有点咸吗?” 周雨又试着喝了两口,肯定地告诉他砒霜绝不可能达到这个咸度,即便是有杂质的也不行。 “确实,”罗彬瀚承认道,“我是倒了小半袋盐进去。” 周雨了然地点点头,认可这个合理的解释,然后接着喝了两口。罗骄天相当迷茫地望着他们,罗彬瀚只是耸耸肩,把一份蛋饼推给他。 “不要思考你周老师是怎么过日子的,”他对罗骄天说,“他是神仙。” 直到这时,罗骄天似乎才明白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可是这一点也没让他变得更加自在起来,如同一只被手指戳到的虎虾,急不可待地要把自己埋到沙子里去。情况简直比两年前更糟糕了。 有那么一个短暂的时刻,罗彬瀚感到胃里翻滚着一股闷火,让人想立刻砸碎点什么东西。他甚至有点烦躁地想到罗骄天这样子实在是太蠢了……不,不是蠢,只是笨拙和迟钝。说一个能在考试成绩上如此优异的人笨拙也许不合道理,可是他看上去多像只被人豢养长大的牲畜,臃肿而又无害,对陌生环境怕得发抖。没有猎人会因为对付这种牲畜而得意,他们甚至会觉得这太残忍了,让猎物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要是这样的牲畜被宰杀了,也没人会真的当一回事。也许有几声装模作样的叹气,有些关于仁慈之类的讨论,但是等到上菜的时候,没人会因此而不动快子。一个人是怎么能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倒好像他身边的同类全是他食物链上游的掠食者。 罗骄天突然看了他一眼,像是想对他问点什么,但最后仍旧低头吃着他自己的那一份。罗彬瀚那股突然失控的怒火就骤然消失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想的那些多少是不公正的,因为归根到底,他将要面对的所有麻烦都不是罗骄天引起的。他们只是刚好被卷到了一个大旋涡里,有的会水有的不会,有的穿着泳装而有的却是全裸。他只是有一个问题必须得搞清楚。 这顿压抑的早饭结束以后,周雨走进书房里去找几本他认为罗骄天用得上的书。罗彬瀚趁这个机会叫住了本来要跟上去的罗骄天。 “有时间聊聊?”他提议道。 罗骄天自然非常紧张,可也没有惊慌失措,显然也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罗彬瀚接着又建议他们一起下楼去散散步,而用不着关在屋子里。他也没怎么犹豫地答应了。罗彬瀚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并且示意罗骄天用不着把那个沉甸甸的书包也带上。 “听说你高考发挥得不错,”他在穿鞋时说,“所以……现在你是周雨的学弟了?” 罗骄天点了点头。罗彬瀚又问:“你是怎么对学医有了兴趣?” 他没有马上得到回答,等到他们走到电梯口时,他才听见罗骄天说:“我觉得医学很有意思。”那声音听起来却没有多少热情。 “这样。”罗彬瀚说,“那你是具体对哪种病感兴趣?我的意思是,你也打算研究心脏病之类的?” 罗骄天立即否认了这一点。他匆忙地说自己现在学的不过是基础课程,像是基础解剖学、基础化学、细胞生物学种种。这些都不过是医学专业的公共课程,而他还远远没到有资格谈论专科疾病的时候。 这些罗彬瀚其实都知道。他早就见过周雨的课本,医学生的日常生活对他也已毫不新鲜。但他仍然装作自己全无了解,以便让罗骄天再仔细地描述一番。这是个简单的小把戏,只为了让罗骄天先放松下来,而它也确实奏效。当他们的话题远离家庭,集中在罗骄天最为熟悉的校园生活时,后者的声音听起来就流畅和自信得多。这毕竟是他拿手的事情,罗彬瀚心里悄悄地想,研究一道题目或许要比对付一个家里人容易点,至少对罗骄天是这样。 他们沿着开满黄月季的绿化道慢吞吞往前走,从小区门口一直走到马路尽头的岔道。罗骄天的头低着,盯着自己脚下的那一小块路面,任由罗彬瀚决定方向。他在外面总是这样走路,可是竟然从来没有撞到过人,罗彬瀚觉得颇为奇妙。也许不合群的人都有这么种本领,能够不靠视觉就发现生人靠近。 “你也该多出来走走。”罗彬瀚说,“活动活动身体之类的。你现在和室友关系怎么样?偶尔一起出去玩?” “有时一起出去。”罗骄天非常谨慎地说。 “也许你可以试试加入个兴趣社团。”罗彬瀚建议道,“除了学习外再找点别的什么事做做。不管怎么样,你总不可能除了学习外什么也不干吧?” 罗骄天答应了一声,同样听不出什么热情。罗彬瀚觉得这个话题已经很难再谈下去,于是他顿了一顿,继续说:“这当然是看你自己的想法,不过多在外面走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