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夜色沉沉,世界万物仿佛都入了梦。
周石霖醒着。
他轻轻地推开了卧室房门,屋子里的死寂铺天盖地般涌来,将人紧紧包裹住,一如往昔。不同的是,只要细听就会发现,这种死寂里,还有些别的。
是呼吸声。
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活的,流动的,温热的。
他驻足听了良久,觉得这点鲜活,当真是热闹。
这别开生面的热闹让熟悉的房间变得陌生,让他下意识地想将热闹之源赶出去,让一切回到原样。
但是,不能。
他放下捏在手中的档案袋,一步一步朝里走,走过浴室、衣柜,书架书桌,走过新增的梳妆台,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来。
身侧,元姮蜷在蚕丝被里,睡得很沉。
她这些日子瘦了不少,巴掌大的小脸已然撑不起一个巴掌,苍白的面色,憔悴的神情,不复往日的灵动、活泼。
不知道她会不会做梦,会做什么样的梦。
但肯定梦不到梦外的隐秘现实。
那些隐秘,残忍、血淋淋,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周石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软软的,嫩嫩的,稍微用点力,就会泛出红痕。
这般娇弱,他本该厌恶的,却又不自觉地把动作放得更轻。
然而当事人豪放得很,忽地一脚,踹开被子,大大咧咧地露出一条腿,白得耀眼。
周石霖:“……”
见得多了,越发不敢多看。
他扯出被子,替她盖严实。
元姮似是不乐意,小嘴一撇,大腿一抬,眼看着就要再来一脚,周石霖当即用双手压住了被子两侧。
踢不动,睡梦中的人蹙起眉头。
周石霖觉得好笑,就着侧身俯低的姿势,轻吻她眉心。
“元姮,”他低喃,“你一定要好好的,知不知道?”
“嗯……”元姮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容颜,她直接伸手搂住他脖子,“大哥哥,我道过别的,你怎么又来我梦里?”
“什么道别?”
“大哥哥,自从你变成了周石霖,就不拿真心对我了,你还想有周姮、吴姮、郑姮、王姮。”
“……”他什么时候想过?她倒是张口就来,之前赵钱孙李,现在周吴郑王,百家姓背得不错。
“呜呜,我好难过。”眼泪说来就来,元姮收紧双臂,将人死死抱在身前,“周石霖,你能不能只要我这个姮?”
“能。”
周石霖倍感无奈,抬手轻拍她的背,“别哭了,我脖子被你泪洗,衣服也湿了。”
元姮没有反应,似是听到一个“能”,得了满意的答复,便再无所求,再不吭声。
刹那间,卧室归于宁静,只余轻缓的拍背声,以及越来越弱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周石霖慢慢挪开环在脖子上的手,托着元姮温软的身躯,低头一瞧,果然是睡着了。
“我真是……”
他感叹,环顾一圈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随后将抱在怀里的人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缓缓道:“欠了你的。”
-
万籁俱静,灯光将夜色照得发白。
周石霖拿着档案袋,一路行至车库,发现宋怀明没有走。
他大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问:“等在这,还有事?”
“有。”
宋怀明偏头看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当司机。”
周石霖:“……我难道不会开车?”
“疲劳驾驶,危险。”
“你不疲,不劳?”
“我宋怀明,”他伸手点了点那份档案袋,“为了这个,起早贪黑,连轴转了几天,是很累,但好歹每天睡过两小时,你呢?”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
“那是以前,现在你是闭眼到天亮吧!看看你这脸色,这眼下的青黑,我敢说,自从把房间让给元姮后,你就没有睡着过。”
“总不能一直依赖某个房间。”周石霖没什么情绪道,“就当提前做出改变。”
“你甭跟我扯大道理,归根结底就是——元姮想要,你就让。”
宋怀明越说越来气,忍不住呛声道:“你就惯着她吧,迟早自食苦果!”
话落,也不想再听什么辩驳,直接问:“去哪?”
周石霖:“去见元振宏。”
“我服了!不是元姮,就是元振宏,这几天你就围着他们父女俩打转了,还能不能干点别的?”
“还得去趟公司,把招聘助理的事敲定。”
“一个助理,居然需要你亲自过问,是邓一辉年轻不抵事,还是李默老了不中用?你多闭眼、多休息不行吗,当心猝死。”
“这次招聘打破惯例,特意说明了无颜值要求,集团内部早有诸多不满,如今已到最后关头,他们必定会出手,李、邓压不住场面。”
“你指老爷子?”
“他是否反对打破传统,另说。但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给我施压。”周石霖微勾嘴角,笑得嘲讽,“更何况,老爷子与人渣向来父子同心,眼下人渣被我们困住四肢,直取咽喉,老爷子肯定会抓住小事变大事,为他转移火力。”
“没得事。”宋怀明拍了拍胸膛,意气风发,“我们兄弟齐心,不惧,不输!”
“该颤抖的是他们。”
“对,颤抖吧,就从元振宏开始!”宋怀明瞥一眼档案袋,“时间仓促,没法查得更多,但是现有的,足够摁住这条漏网之鱼。”
“档案中的内容,”周石霖语气沉重,“你别跟任何人说,包括元姮。”
“……霖哥啊,你的未婚妻预算真是深厚。”
宋怀明摇了摇头,叹息:“但愿,元姮值得。”
-
元姮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睁开眼,便听到小磐温柔的声音:“宝宝早安,告诉你两个好消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