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悬着一颗心不上不下,实在磨人。
月上树梢,天与地似乎被缝合成一块,无边无际的黑,没有半颗星辰。
房门被推开的刹那,宁锦本就笔直的身板儿再度向上挺了挺,脑中不停搜寻字眼,平日里麻溜的嘴忽然吐不出一个字。
高大的人影三两步走近,停在宁锦跟前。
“啪”地一声轻响,喜帕毫无预兆被挑开,串珠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屋内烛火通明,耀目得人看不清四周之物。
不适过后,宁锦却见那人已褪去鞋袜,盘坐在床脚,一双狭长的眼正炯炯盯着自己。
宁锦认出那张俊脸,杏眸瞪大:“怎,怎会是你?”
蔡京河畔,天青色襦衫那人,原是柳无许!
柳奴轻“嗤”一声,并未开口,依旧盘着腿,如山林中遇上天敌的灰狼,死死盯着对方,按兵不动。
与当日气度过人的柳无许完全不同。
他不动,宁锦亦不敢动,纤细的脖颈顶着头上那顶金色凤冠,酸痛得没了知觉。
话本子里头还有一番说法,若是被缘由捆绑,不得不在一起的怨偶,定会两看相厌,怨念颇深。
宁锦心中生气,既不愿娶她,又何苦闹这一出?
她不顾女儿家的端庄矜持,草草卸下凤冠头面,往鸳鸯锦被上大喇喇躺了下去。
柳奴蹙紧眉头,那道曼妙的身躯在他眼中毫无吸引力,反倒如剧毒的蛇蝎一般,丑陋不堪。
柳家之人,皆乃恶妇。
二人就这般无声对峙良久,宁锦眼皮子愈加沉重,没忍住开口:“郎君到底睡不睡?”
柳奴仍不出声。
今日他奉命扮了一整日的“柳无许”,早已不耐,那老恶妇说了,挑完红头盖即可,其余不用做,也不许做。
那他坐等到天明便是了。
宁锦却没他那般坦然,一个活生生的陌生男子在旁直直看着,让她如何安睡?
那头始终没有回应,再加上实在疲累,宁锦气头一下冲至脑门儿,抬起一脚便脚踹了过去,棉花似的没几分力道。
“你究竟想作甚?”
谁料,那个如老僧入定一般的人像是受了刺激,一把抓住踢来的脚腕后,猝然跃起。
整个人伏于宁锦身上,制住她四肢,并掐住她的脖子不肯放手。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带起的风将桌上烛火吹得纷乱,宁锦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喉间传来剧痛,再说不出话来。
那双眼睛满是狠戾,大有一言不合便掐断脖子的意味。
“识相,一点。”
并不连贯的话在宁锦心头激起潮水般的恐惧,她强自镇定,不停眨眼表示省得。
柳奴并未立刻放手,目不转睛盯着手下之人,待她小脸变得惨败,呼吸微乎极微,晕过去前的一刻,方才松了钳制。
“咳咳咳……!”
宁锦剧烈咳嗽,眼眶通红泛出泪花,却不敢抬眼去瞧那个莽夫。
堂堂宰相大人,竟对女子这般动粗,如未受驯化的野兽一样。
这是要杀了她啊!
宁锦如何也想不明白,当日那位翩然出尘的郎君,那般模样竟都是做给他人看的!
她不敢开门去求救,生怕还未下床便死于柳无许之手。
只得背过身去,蜷缩在床内侧,吓得不停颤动,泪珠断了线一般,很快湿了大片被褥。
宁锦无法想象,这般与话本子所述完全挨不上边的日子,该如何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