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双手枕脑的西里斯扬起一根眉毛,颇为诧异地打量他们。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雷古勒斯当即别开脸。怎么又来,他心中暗嚎。
他们在房间里排成单行队列,跟着麦格教授走进礼堂,瞬间将关于巨怪的恐慌忘得一干二净。礼堂穹顶高耸,星空闪耀。成千上万只蜡烛飘荡在空中,将他们经过的四张长桌映亮,金盘子与高脚杯熠熠生辉。上百位同样身穿黑袍的高年级学生转头目视他们入场,欢呼声震耳欲聋。上首的教师席也坐满亲切欢迎他们的教授,正中央的大金椅上坐着一位微笑的银发老人,戴半月形眼镜,长鼻子有些歪曲。
他们停在主宾席前,在所有高年级学生面前站成一排。感受到几百道聚精会神的目光齐刷刷朝向她,乔茜顿时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祈祷起分院仪式赶快结束。而开朗的玛丽反其道而行之,在全校人的注目礼下和拉文克劳桌上的雅各布继续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们兄妹关系的会以为她进霍格沃茨专程报私仇。
麦格教授在他们面前放下一只四脚凳和一顶巫师帽,两样看上去质量都不太好。全场静默,然后帽子裂开一条缝,开始唱歌,震惊新生一整年。
歌词很长很复杂,总结提炼就是四个学院各有各的好,以及帽子什么都知道,所以各位请放心来。
“你说分院帽会有自己的个人专辑吗?”当大家鼓起掌时,玛丽凑到乔茜耳边嘀咕,导致后者直接笑出声。
麦格教授拿着一卷羊皮纸上前,“我现在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台,坐上凳子,戴好帽子,听候它的分院结果。”
他们都屏气凝神,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了。
乔茜认识的,第一个被叫上台的人就是雷古勒斯。他维持着步伐,在摇摇晃晃的四角凳上落座,动作优雅,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乔茜注意到他紧握放置于膝上,微微颤抖的双手时,还是感受到了他尽力埋藏的局促不安。
礼堂四下响起一阵议论。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安静地低着头。麦格教授将帽子放在他头顶。
短暂的静默后,一声“斯莱特林”响彻礼堂。右侧最远一桌的学生爆发出欢呼。
“布莱克家族的怎么可能不是斯莱特林?”乔茜右边一位淡黄头发,皮肤苍白的男孩撇撇嘴,自言自语道。她非常惊讶地瞥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雷古勒斯从凳子上起身,整理好校袍,然后朝欢呼的人群快步走去。
为什么刚才那男孩看上去像是对雷古勒斯的家族了如指掌的样子?
她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但话还没有出口,便彻底被转移注意力,因为麦格教授喊出了下一个名字。
“西里斯·布莱克!”
她看着一个比雷古勒斯更高的男孩双手插兜,叹一口气,不紧不慢上台,忽然意识到他是在排队前站在她身后,和雷古勒斯长相相似的那位新生。
都是布莱克,乔茜看着他在四角凳上坐下,惊讶地想,他是雷古勒斯的兄弟吗?
麦格教授将帽子放在西里斯头上,全场再度安静。
“斯莱特林!”右边的男孩已经模仿着分院帽的声音,掐着嗓子提前小声宣布,结果下一秒就被打脸。
“格兰芬多!”分院帽大喊。
礼堂的平静霎时被击垮,四张学院桌在下一秒就陷入如临大敌的混乱之中,就连教师席也没有好到哪去,一时像是真的有巨怪冲进来和新生搏斗。斯莱特林桌上的学生不是原地石化,就是跳起来拍桌怒斥“分错了吧”,举手投足像是受到莫大侮辱。乔茜依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在震耳欲聋的反馈里踮起脚,望了一眼远处雷古勒斯的反应——他大概属于第三类,被石化,表情像有巨怪,还得小心提防身边情绪不稳定的新同学对他恨屋及乌。
“安静——!”
最后礼堂的纷乱在一声中气十足的命令里终止。大家回头一看,银发老人已经从金椅子上站了起来,魔杖直指侧颈,显然给自己施了某种放大音量的咒语。
“分院仪式必须继续。”见所有人终于安静下来,他冷静地补上一句,才收起魔杖重新坐下。
礼堂流逝完全空白的三秒,然后格兰芬多桌上才响起一阵犹豫、迟来的掌声。看大部分学生的半信半疑的表情,好像还是在估量他们听错的可能性。就连西里斯自己好像都没有全盘接受这个结果,跌跌撞撞地下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浅笑来到格兰芬多桌旁,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落座,完全没了上台时悠懒无谓的姿态。
乔茜从格兰芬多长桌上收回视线。现在她终于可以问出自己的问题了。
“呃,同学。”她转向身边的男孩,难得主动与人攀谈一次,而他依然看着西里斯的方向,瞪目结舌,“抱歉听见你自言自语,但你之前为什么说布莱克家族都是斯莱特林?”
男孩收起他的惊愕,转而上下打量乔茜几眼,冷漠的目光里掺杂一丝怀疑,看起来不甚友好。她本能地感受到来者不善,几乎立刻后悔朝他开口了。
“你为什么会好奇这个?”他眯起一只眼睛。
乔茜呆住,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她认识雷古勒斯?可他们也就是有过两面之缘和一场对话的关系,如此就向陌生人过问他的家事的确有些逾矩。
可她初来乍到,在猫头鹰送来入学通知书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巫师,除了霍格沃茨的相关事务外,对这个更大、更复杂的魔法世界可以说是彻头彻尾地一无所知。她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孩子所了解的情况也参差不齐,甚至相差甚远——有人在为搏斗巨怪而烦恼、把魔杖当树枝去到处捅人;而有人已经在列车上就能变出像样的魔咒,对什么姓的孩子会去什么学院耳熟能详,仿佛天生活在两个世界。
公平地说,虽然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前,她并未感知到丝毫自己会魔法的征兆,但她与这个奇异世界的关联也并非无迹可循。她的爸爸其实是个巫师,伊洛蒂在艾莉森和她收到入学通知书后,终于难能可贵地向她们披露了这一点,但也没有更多了。她从没有见过他,没有对他的任何记忆,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甚至还在不在世。因此就实际情况来说,她与一个麻瓜家庭出身的孩子无异,而向人解释她爸爸的身份也无法为她带来更多的,对于魔法世界的融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