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是望着它们眼睛发亮一刻,便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的状态。每到这种时刻,无法享受美食就成了她作为吸血鬼最大的损失。
但至少还是得装一下的。她看看身边已经开始大快朵颐的同学,低头也想拿起刀叉,夹一块羊排到盘子里充数,手却在半空顿住。
这里的餐具都是银质的吗?
她紧盯餐盘边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刀叉,却目光颤灼,始终无法下手。她害怕银,这是她在变成吸血鬼后才有的特性*。在古灵阁领钱时,她就被一枚银西可狠狠烫出红肿水泡,疼痛烙心,于是当即将钱包里所有的西可都抛弃,同乔茜换了不少加隆与纳特。
莫娜坐在她对面,此刻停下她手里正在切牛排的刀叉,用扬起的眉毛表达出困惑。
“怎么了吗?”她问,目光细细划过她左手那枚蓝宝石戒指,最后停在她手边的餐具上。
真要命。艾莉森咬牙,无声地平复情绪,终于调整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没什么。”她平静地说,转而抓起藤编筐里的一只牛角包。
莫娜有些奇怪地瞪着她。
于是她看一眼手里的面包,又朝莫娜耸耸肩,“老去意大利餐厅,习惯了*。”
她好像没有在期待这个答案,但上下打量艾莉森一秒后,总算收起了目光里的异样。
“行吧。”她懒洋洋地回复,好像对这个话题已经不感兴趣。
艾莉森撕下一块牛角包放进嘴里,如同嚼蜡。
这个细微而扰人的晚宴插曲导致她在开学第一天压根没有去吃早饭。届时宿舍里的另外两位女生已经结伴离开,而莫娜谢绝她们的邀请,来到艾莉森帐幔紧闭的床边,用魔杖点亮头顶的吊灯。宿舍在沉在湖底的坏处就是白天不亮灯都看不清人。
“莫洛,你是打算开学第一天就翘课吗?”她在帐幔外试探,虽然是句玩笑话,可问题听上去半真半假。
艾莉森本来就睁眼到天明,打算一声不吭把她们都熬走,再起床去医疗翼——麦格教授在上火车前就通知过她,开学第一个月每天早晨都要去庞弗雷夫人那服用血毒药剂,晚上错开时间去摄入一个血袋,以确保她不会感受到血瘾,不会露出尖牙,以及通过强行促成血液循环而保持正常的体温。坦白地说,自从她服用那副药剂以来,气色确实比从前红润不少。分院仪式上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跻身人群中,都险些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直到低头看到桌上的银质餐具。
典型的治标不治本。
她打算就这个重大疏漏好好同庞弗雷夫人讨伐一番,而今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避开礼堂。
谁知道亚克斯利是个刀子嘴社牛症,虽然两人相性不错,但怎么也没有到一见如故的地步,而此刻她居然连丢下她去吃早饭都不愿意。
对于她在人际上的雄心壮志来说,这是件好事。然而对于见到银就如临大敌的她来说,也算是倒霉透顶。
“我不翘课,但没胃口。”她枕着脑袋,兴味索然的语气和表情倒是相当一致,“你先去吧,我们课上见。”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只在晚宴上吃了两个牛角包,说没胃口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在找借口。
帐幔外一阵沉默,艾莉森怀疑莫娜在翻白眼,然后听到一句勉强的“那好吧”,语气像是憋了一肚子疑惑却无处发问。艾莉森本能地预感到危险,亚克斯利虽然仅与她同龄,但她对人的观察力和探究欲似乎都已不容小觑。
好消息是她可以放心使用礼堂的餐具,因为刀叉只是镀银,而非西可一样的纯银,并不会对吸血鬼造成生理伤害。
艾莉森咽下最后一口褐红色的魔药,重重将药杯砸在托盘上。它的味道就像变了质的菜豆、草石蚕与莴苣榨成的汁。
“你应该去图书馆借阅些关于吸血鬼的书籍。”庞弗雷夫人在收走药杯时顺带说,“转化才发生一年,你对自己还会有很多不了解的事。”
“也许吧。”她沉默一瞬,耸耸肩,背起书包向医疗翼外走去。
其实她认为庞弗雷夫人言之有理,她确实不想通过意外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喜了。但同时她也不得不谨慎行事,至少不能在自己的借书记录里留下任何与吸血鬼相关的踪迹——只要未来走得够近,她的新室友,或许兼朋友,就可能循着任何不起眼的蛛丝马迹揭开她的秘密。
而对她雄心壮志的第二次打击则好巧不巧,就在不远的前方——或者更确切地说,就在她十分钟后的第一节变形课上守株待兔。
艾莉森一走进教室就看见讲桌后的麦格教授,头发雷打不动地盘成一个髻,正用手指扫过花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她左边是一些眼熟的斯莱特林一年级同学,绝大多数已在课桌后两两坐定,此刻要么在翻阅课本,要么在小声地交头接耳。右边的学生她都不认识,身穿亮黄里衬的校袍与领带,应该是赫奇帕奇。
莫娜身边的位置还空着。艾莉森走过去放下书包与魔杖时,她正侧身与边上的罗齐尔和穆尔塞伯闲聊。注意到她的到来,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话题,抬头看她。
“早啊,神出鬼没的你。”莫娜打个招呼,语气却带点恰到好处的嘲讽。
“神出鬼没?什么意思?”穆尔塞伯来了兴趣,不怀好意地笑着,问的却不是艾莉森。
莫娜瞥他一眼,却懒散地摊摊手,“没什么,莫洛好像比别人都更需要睡眠时间罢了。”
艾莉森拉开椅子,发出一声不轻的划拉。麦格教授的目光朝她这边瞪来,于是她赶紧识相地落座。
穆尔塞伯与罗齐尔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自顾自地聊天。于是莫娜撑着脑袋,倚在桌上坏笑着看她,“不是一个喜欢早晨的人?”
“也不是一个喜欢晚上的人。”艾莉森硬邦邦地回答,从包里掏出课本与羽毛笔。
莫娜轻笑起来,好像觉得这个回答很有趣。
奇怪的家伙,艾莉森心里默念,难道纯血家族的孩子都这么精力过剩?
麦格教授的课堂完全不好应付,很快她就收起全部多余的心思,全神贯注地听起那堆复杂艰深的变形基础概念,手里记笔记的羽毛笔也一刻没停,写掉满满一卷羊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