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不能当饭吃。她输不起,也没有你这样的家庭给她兜底。”
“她有我。”
“你会支持她一辈子吗?”严珂的语气愈发轻蔑,“你连摆脱薛明丽的控制都做不到,有你又能怎么样?”
“你每天在几个家族企业中间精疲力竭,你所做的事情,也并非你的天赋与热情所在吧?”
严珂的脸色冷下来,她喝完了那杯菠菜汁,按铃让服务员过来买单。服务员告诉她,单已经买过了。她冷着一张脸走掉。
陈孚里看得出来,严珂被戳到了痛处,但他自己同样也没能回答严珂的问题。
他完全可以回答“聊胜于无”,但仅仅“聊胜于无”是不够的。
陈淼还需要更为坚强的支柱。没人能支持她一辈子,除了她自己。
陈孚里离开餐厅,坐进宾利车,含了两颗薄荷糖在嘴里。
脑海里一幕又一幕,都是她的脸和她的文字。
她笔下的那个“他”,有时候离他很近,近到他自己都惊觉“原来如此”,有时候又离他很远,远到他怀疑自己是否永远无法活成那个样子。
比如,他一直孤独,但其实他一直害怕孤独。她笔下的“他”是不怕的。
那种害怕一直住在他灵魂很深的地方。
表面上,陈孚里能做到违背家里的意愿,践行梦想,顾全自己。但他没办法阻止,“陈家触手怪”的手伸到他朋友的身上,“挑拨”他们的关系。
中学的时候。
总有万里无云的周六下午,陈孚里找到一起打篮球的同学,他们却纷纷告别他,“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们打球了。阿姨总是来找我们谈话,说我们影响你的学习。”
也有阴雨绵绵的周日早晨,陈孚里来到约定好的图书馆门口,却没见到前来赴约的人,只等来对方的道歉短信,“我果然还是成绩太差了,估计被你补习也没有用。阿姨觉得我占用了你的时间,我想你的时间确实值得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在薛明丽眼里,任何不能提高他的成绩、不能给他的工作、竞赛带来利益的同学,都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他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总是会因为“阿姨的谈话”跟他渐行渐远。
于是,陈孚里努力学习,始终维持着全科第一的成绩,学业功课、学生会工作、学科竞赛,很快就填满了他的时间。他的成绩不再受到课外活动的影响,但他也再也没有参与课外活动的时间。
大学的时候。
陈孚里跟线上网聊很久的群友见面,一起参加线下的漫展。没有活动几次,这些群友统统都被薛明丽找到线下,一一斥责他们“把钱花在这种浮夸又浪费的爱好上面”。
即使陈孚里花的不是家里的钱,只要他的绩点不是全专业最高,那么就是这些朋友影响了他,他枉费家里这么多年的培养。
而陈孚里因为害怕,薛明丽再找到人家家里或者学校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只能乖乖听话,去拿那个“绩点第一”。
工作以后,陈孚里的时间空下来,但他已经不交朋友了。他似乎已经学会了跟孤独和平共处。
直到,陈淼出现。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他没有把握,如果薛明丽出现在陈淼面前,陈淼会不会也与他渐行渐远。他不想冒险,只能把她藏好。
灵魂深处的害怕,又开始啃食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