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阳光在原野上泻了满地春色,淮水南岸的草长得很茂盛,参杂各种叫不出名的野花;垂柳如丝随风轻扬,光溢花香,满眼的草绿花红,许多小鸟在花丛中欢快地飞舞,声声雀跃着春天脚步的到来。 让人见了,也不由心生欣荣。 但此时的夏侯惠心情却颇为不佳。 因为扬州刺史王凌做的事情,属实太令他忿忿不平了。 却说,在去岁暮冬天子诏令至寿春之时,他便亲自赶去刺史府求见,意图先行讨要安置新军的物资以及提前起宅屋与画田亩等事。 那时,王凌遣长史回复他,声称今岁仲春时刺史府会一切都安排妥当,让他莫要来指手画脚讨人嫌。 对此夏侯惠没有什么可说,只好耐下心情等候着。 结果呢,刺史府的确依着庙堂的调度将画田起屋等事情都作了,但做得十分不地道。 所谓的房屋就是几根柱子撑起来的框架,然后用木板与黄泥一抹、屋顶用茅草一盖便是完事了,这种质量绝对是夏漏雨水秋漏风、春冬塌在积雪中。 才刚开始搭建的时候,在侧盯着的夏侯惠差一点就拔出环首刀,将指使黎庶做事的小吏以玩忽的罪名给砍了。 闹大之后,刺史府长史出面,声称这就是州郡为民起屋的标准,也是刺史府能作的极限。 因为扬州的黎庶本来就很少,能征发徭役的青壮也少,而朝廷此番一次性将两千户迁徙过来,他们如果修筑得很用心,根本不可能如期将所有房屋搭建完毕。 况且,士家与屯田客所住的房屋,难道要搭建成驿落那般牢固不成? 这个辩解,令夏侯惠无法再指摘。 毕竟如今的魏国官佐,都将士家与屯田客视作奴仆无异。 尤其是王凌乃世家高门出身,虽然先前在各地州郡牧民颇有官声,但骨子里同样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死活。 故而,夏侯惠只好讨要了刀斧等物先备下。 打算待士家或屯田客迁徙过来了,便让他们自己去寿山伐木取材来加固房屋。 而待到开春的一月末时,他又再次被刺史府给激怒了。 此时刺史府已然将田亩画了出来,粮种与农具什么也都陆续转运过来了,但耕牛却是一头也不给。 要知道淮水两岸的田亩抛荒多年,土地早就结块僵硬、杂草几有三尺高! 若是想重新开垦,就得提前深耕一遍,将深层的杂草根系给清理干净、把僵硬的土壤敲碎打松之后,才能有期待播种有收成,不然扔下了粮种也就相当于刀耕火种。 如此,刺史府不提供耕牛或其他畜力,仅仅靠着人力开垦的夏侯惠,又怎么能保证这两千户今岁之粮? 但刺史府给出的理由,却是扬州各郡县的畜力太少、自用尚嫌不足,没有多余的畜力提供给夏侯惠。 这个理由令夏侯惠火冒三丈。 既然是自用不足,为何刺史府没有提前上表庙堂,让朝廷从兖州或者豫州调拨一些过来!? 当夏侯惠以此来质问之时,刺史府长史则是用一句话就令他哑口无言。 士家也好,屯田客也罢,如今仍归属在屯田制之内。 依律,州郡地方主官无权过问典农事务。 如这种表请朝廷讨要耕牛或其他物资等事,也轮不到刺史府出面。 日后得了机会,定会上表弹劾一番! 以亲身经历得悉魏国官僚推诿之风是多么严重的夏侯惠,心中乃是如此愤慨难当的。 当然了,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待静心思虑了一二日后,他便去一趟征东将军署求见满宠。 实事求是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便以现今无有战事为由,问满宠可否将骑兵营淘汰的老弱军马、军中转运辎重的驽马且先借给他用一用。 满宠似是对此早有所料。 听罢后,便大手一挥让他自去寻李长史讨要了。 应允之爽快,令夏侯惠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以执法严厉著称的满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 待寻了李长史讨要到文书后,李长史的一句叮嘱才让他醒悟过来。 “稚权日后若有其他难处,尽可来寻我,务必确保今岁的春耕不耽搁。” 原来如此! 被诸多琐碎弄得焦头烂额、昏头转向的夏侯惠这才想起,自己所督领的新军是隶属征东将军署的。 成军后的粮秣配备,也是归满宠调度的。 为了日后的战事考虑,满宠也不会让新军迎来无法自给自足的困境。 合着,我先前都是找错了人、平白受了刺史府那么多气? 拿着文书从骑兵营里带出四五十匹淘汰军马的夏侯惠,还这样后知后觉的自嘲了句。 心中也很快就变得雀跃了起来。 因为他倏然想到,既然征东将军署有这层顾虑在,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日后一些不算过分的小要求,在恰当的时机与合适的理由之下,满宠应该不会回绝吧? 嗯,姑且试一试。 成了是额外之喜,弗成也没有什么损失。 颇为巧合的是,就在他笃定心意后,仅仅过了七八日就迎来了实践的机会。 缘由是第一批迁徙过来士家抵达淮南了。 源于有意将这些士家当作“立信之木”的关系,天子诏令从兖州迁徙而来的士家,皆是从各县军屯中选拔善战老卒,故而迁徙过来的时间也是依着各县选拔快慢而定的。 而成阳县的两百多户就是最快赶到淮南的。 理由不必说。 夏侯惠的四兄、在兖州任职典农校尉的夏侯威驻地就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