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十这一天,一行人匆匆从宁州回来了。 紫宸殿里,建元帝把手中的奏折用力一丢。 “放肆!汪童居然敢如此欺骗朕!” “还有孙建,胆大包天,意图制造冤狱,死不足惜!” “阿治,你查了那么久,可有线索?” 风尘仆仆的崔承东肃然道:“皇上,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刚发觉不对劲,就斩草除根了。” “是臣大意了,那日严云京屋里走水,臣虽然把人救出来,却没有及时布置,这才让敌人发现了破绽。” 皇上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事发突然,你能把人救出,已属难得。万幸你不相信李林甫叛国一事,定要亲自去一趟,不然,朕险些就要中了奸人之计,错怪忠臣了。” 崔承东并不居功,他依旧平静地说:“皇上圣明,便是奸人一时得逞,皇上慧眼如炬,又怎会真的中计。” 建元帝心中郁郁。说得好听罢了。 若是孙建等人查出实证,又把严云京之事推到李林甫头上,他未必会看得出来,这桩事情是他人构陷。 只怕李家难保。 那东北边境,将不复安宁。 多亏了阿治! “你这一去,两个多月,着实辛苦了。快点回府歇着吧,你姨母那里,改日再来请安吧。” “天色已晚,朕就不留你了。你也别回槐园了,回卫国公府吧,你母亲很是生气,说你宁愿去游历都不在京中过年。” “快回去安抚她一下。” 崔承东告退离宫。 建元帝和身边的太监说:“郑家姑娘那事,朕可不好和他说,就让安国夫人和皇后去操心吧。” 毕竟,他和阿治有言在先,在今年年底之前,不插手他的婚事。 覃练看到归家的儿子,气得不打一处。 “还知道回来看我!” “这么些年,你南征北战,多少年不在京城过年了!” “好不容易,今年可以一家子一起过年,你却出去游历!” “游历!” “大燕的东南西北,你哪里没去过!你还需要游历吗?” “阿治,你就这么不愿意在家里,好好过一个团圆年吗?” 崔承东一言不发,等覃练发泄完了,才冷静地说:“母亲,我去了宁州。” 覃练听了,想到宁州这一阵出的大事,便多少猜到了什么。 她低低叹气:“你是为了国家大事,就不能和我说一句吗?我这些气,都白生了?” “我是你娘,难道还会到处宣扬你的机密?” 崔承东皱眉:“母亲,事关机密,你该懂的。” 他统兵多年,“秘密”二字,对于战争而言,至关重要。 不管是因为父亲,还是因为他,覃练又岂会不知道,保密对于他们的重要性? 覃练苦笑,她懂,如何不懂。 “好,这事我们就不说。” “郑家姑娘,年前救了大皇孙。皇上欲要嘉奖她,她却什么都不要。” “三番两次,她都舍身救人,这样好的姑娘家,你若不要,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偏偏她是个死心眼,一心只想嫁给你,你……” “与我何干。” 覃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他大声喊:“与你何干!你年纪这么大了,半点风情都不懂,这样的好姑娘看上你,对你死心塌地,你还嫌弃人家?!” “崔承东,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不娶她,以后别后悔!” 崔承东也站了起来,他冷声道:“皇家欠她的情,皇家去还,轮得到你我去还吗?我不会娶她的,你和姨母说,让她替郑家的,另选他人吧。” “我回槐园了。” 覃练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气得心口疼。 “混账,我要被他气死了!” 张嬷嬷在一旁劝道:“夫人别生气,侯爷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他糊涂了二十几年了,难道要糊涂到五十岁才想明白!一个糟老头子,到时候,谁要他!” 夜凉如水。 到了槐园大门,崔承东勒马驻足,却不想进去。 他想去一个地方。 “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弃马而去,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个方向,是去宁国公府的。 崔合喃喃道:“这么晚了,四姑娘肯定睡了。” 崔道撇撇嘴,他早就看明白了。 一旦扯上四姑娘,侯爷就不是个正常的侯爷。 初春的夜晚,寒气袭人。 在暖暖的被窝中,陈令月正做着美梦。 恍惚中,她好似听到马蹄声,还有人低低说话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望着帐幔之外昏黄的烛光,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屋里放了两个火盆,有些燥热。 她有些口渴,便起身准备喝点茶水。 “好冷!” “姑娘,你起了?” 紫苑守夜,最是警醒。 陈令月只微微一动,还没有穿上鞋子,她就听见了。 “嘴里有点干,我起来喝点水。你睡吧,我自己倒水就成。” 话音才落,紫苑就推门进来了。 她拿起一直在炉子上热着的茶水,倒了一杯,给陈令月端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