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篮球馆周围的时候,安娜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最近有不少人受伤的缘故,几个平时爱好加练的人,现在都回家去了。今天的篮球馆特别安静,连灯都只开了几盏。安娜从洗手池边经过,被滴答的水声弄得背后发毛。
早知道,就拉着彩子和晴子她们一起过来了。
好在找到部活室还是挺顺利的,安娜看着熟悉的几个字松了口气。接下来只需要开门,摸到墙边的灯,拿了自行车的钥匙,然后关灯锁好门一路飞奔回去就可以了。她这么安慰着自己,拿出了彩子给她的钥匙。
然而当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却感觉自己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这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让她慌了神,身子没有站稳往前倒去。咚的一声,她摔了下去,什么东西正好被她压在了身体底下。
安娜下意识保持平衡,伸出手试图撑地板,却摸到了什么软的东西。
这什么?人的手臂?
她心头一凛,尖叫出声。
“别叫了!”
被她压着的人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声音闷闷的,像是鼻塞一样。
太好了,是活人。安娜松了口气,刚刚一瞬间脑补都市传说带来的恐惧感瞬间消失不见了。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摸索着墙边开了灯。
亮灯的一瞬间,她看清了那个人的真容。
坐在地上的长发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也能看出长相还挺清秀的。意识到安娜盯着自己的脸,那人先是一瞬间回避了眼神,随后又抬起头皱着眉凶巴巴地瞪着她。
虽然配上他翻红的眼圈来看,完全没什么杀伤力就是了。
“没事吧?”安娜说着,向他伸出了手。
他犹豫地看着那只手,眼神中的凶意渐渐消失。停顿了两三秒后,竟然乖乖地借了安娜的力站了起来。
等他站起来安娜才发现,这家伙长得挺高,目测有一米八以上。这样的人竟然在部活室里一个人关着灯偷偷哭泣?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随机刷新出来的NPC吗?”安娜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吐槽了一句。
她有一种在玩RPG游戏半路捡到队友的错觉。
对方应该听见了她的声音,但似乎对她完全没有兴趣,只是盯着部活室的柜子出神,仿佛安娜完全不在这个空间里一样。
安娜不喜欢被人这样无视,她皱了皱眉,再次仔细打量这个人。她确认在湘北篮球部的两天都没见到长头发的男生,尤其看他的样子,好像还被打得挺惨的。
难道说,是因为伤势过重所以连训练都不参加了?或者说要就此结束运动员生涯所以想不开?
“喂,你没事吧?”安娜关心地问道。
那个人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似乎还没来得及止住哭泣。
真是莫名其妙的。安娜想了想,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一直盯着的那个柜子,看到铭牌的瞬间,眉毛微微抬起。
上面竟然写着“三井”两个字。
瞬间她隐约猜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眼神逗留在他不伦不类的长发上。要是摆着刚刚那张凶脸留着长头发在外面游荡,还真有几分像印象中的不良。
不过,刚刚他正一个人多在这儿偷偷哭吧?安娜侧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他,想要从他的垂发之间再看一眼那个眼圈红红的样子。毕竟她平时就不是那种看到不良少年会吓得绕道走的类型,何况眼前这人的样子实在算不上有什么杀伤力。
与此同时,三井寿正心乱如麻。
两天前,他带着校外人员来到湘北篮球部闹事,揍得满脸是血也不肯认怂,势要闹得湘北的人全都被取消参赛资格不可。然而这件事到最后却以他再也嘴硬不下去告终。当着昔日队友、学弟、混混军团等人的面跪下承认自己还是想打篮球的时候,积压在他心头整整两年的包袱一下被卸了下来。
这两天,他一直一个人默默地想事情。好像直到抛下了自尊心的那一刻,他才清晰地明白之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有多荒谬。自以为是地做着错误的事,被一时的失败禁锢着,自甘堕落,见不得别人好而要去找麻烦……两年里的桩桩件件呈现在眼前,醍醐灌顶伴随着强烈的自责险些将他淹没了过去。
他浪费了多少时间,又伤害了多少人啊……
大概是怕他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里,木暮公延在课间还来找过他一次,他避而不见了。虽然没有再继续嘴硬,可他也没决定好真的要回到篮球部去。
毕竟这种事,还是很丢人的。
他心里清楚还很对不起一起带去的那些朋友。任何人站出来将这件事责怪在他的头上。就算德男因为这件事情被打成那样,还是自愿替他扛下了闹事的责任,以至于被停课,到最后却好像还是在为他承认了还想要打篮球而高兴着。
他又在高兴什么呢?
虽然想不通这些事,他就在学生走后在校园里随意地散步。看到篮球馆的时候,他下意识走了进去,也或许这里原本就是谜题的开始与最后的答案。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作为公立高中,成绩平平的湘北篮球部只是勉强存续着,甚至没有经费翻修。他用包中快要生锈的钥匙打开部活室的门,原本只是想在这里一个人静一静,重温一下高一时候的熟悉感,没想到却看见了那个属于他的柜子。
是啊,他没有退队,只是因为执迷不悟,擅自离队了而已,而现在他找到了回来的路。
想到这里,他才忍不住泪流满面。
“哦对了,你要纸巾吗?”身边的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开始翻找自己的背包。
思绪被打断,三井寿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为何出现在湘北部活室的小丫头。
是张生脸,从前好像没见过,不过看起来年纪很小,应该是高一的学妹?
这厢三井寿还在猜测安娜的身份,安娜则抬起头,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
“咳,要不这个给你擦擦?”
她忘了,刚刚在吃完甜点擦嘴的时候,就已经用掉了自己身上带着的最后一张纸巾。这会儿在包里翻来覆去摸了半天,拿出来的东西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