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着。
不等夏清百继续询问,走廊上响起一声震耳的“砰”,这声枪响后外面死寂了三秒,随后就是学生们恐慌的尖叫声和更加凌乱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在逃散,却又害怕那下一颗子弹会落到自己身上,只能四处寻找藏身之处。
这间教室的后门不知道在谁进来的时候被关上了,前门还没关,于是不断有学生跑进来,谢致宁急得不行,她挤开往里涌的学生来到前门,一边大声喊:“不要进来了,不要进来了!快点把门关上啊!”
夏清百也跟着起身,趴在窗边想看看持枪者是什么人,眼前一道人影擦过,虽然她跑得很快,但夏清百还是看清了,那是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乐灵珑。
他第一反应是乐灵珑从档案室跑出来避难,第二反应是不对啊,乐灵珑怎么会穿着校服?
而且刚才那一眼夏清百也看到的是更为稚气的乐灵珑,而不是不苟言笑,总是让他与灵异联想在一起的研究生乐灵珑。
夏清百转身走向前门,他想让乐灵珑进到这间教室来,谁知刚走到前门,就看见谢致宁将想要进门的乐灵珑一把推了出去,然后猛地关上门,转身用身体抵在门上,大口喘息着。
看到夏清百就在眼前,谢致宁的神色一瞬变得慌张,嘴唇轻微地抖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开门!”夏清百挤过来想拉开谢致宁,“乐灵珑在外面,你让她先进来。”
“不能开!”谢致宁死死地抵着门,眼神透出一点夏清百读不懂的内容,“那个歹徒就在门外,开门了大家都要死!”
“那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夏清百觉得不可理喻,“就算是拿着枪,那个歹徒的子弹也有限,开门了我们不一定会死,不开门乐灵珑才是一定会死。”
“我就是不开。”谢致宁转过身用手推着门锁,不让夏清百来碰,“我不是你,要是乐灵珑今天死在这儿了,我不会觉得有愧疚,只会拍手叫好,谁让她抢了你,现在还要来抢我年纪第一名保送的名额,只有她死了,这些才会都是我的!”
夏清百脑海里轰隆一声,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表,没注意那只本来坏掉后逆向转动的表,此时指针好端端的正向转动着,记忆的樊笼中有破碎的光影和吵闹的人声,几乎和外面场景层层重叠起来,一时觉得谢致宁的话语莫名其妙,一时又找不到违和之处。
门外响起女生的叫声,那是乐灵珑的声音,夏清百定神后将谢致宁往旁边一扯,打开了教室前门,正对上乌黑的枪口。
他很识时务的举起双手,步步往后退,直到走进教室,那名挟持着乐灵珑的歹徒走上讲台,把他们用来捆书后丢弃的绳子拿脚尖拨了出来。
歹徒用枪在夏清百面前晃了一晃,沉声道:“去,把他们的手都捆起来。”
面对着真枪的威胁,这间教室的所有学生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有人甚至低声啜泣起来。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充斥在教室中。
夏清百没动,歹徒又把枪顶在乐灵珑耳旁,乐灵珑看起来也在害怕,但她眼睛看着夏清百,那是夏清百在先前那副画像上看到的属于乐灵珑十七、八岁的高中模样,干净、没有一丝阴翳,不像现在那样总是死气沉沉的。
他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绳子,开始慢慢走动着将学生们的手腕绑起来,一边思考现状。
歹徒手中的是真枪,不像假冒伪劣产品,这枪和这歹徒的来历都非同一般,但这歹徒一定有个目的,闯进学校四处追逐学生,不是为了钱财,要么是在找人,要么是……
夏清百瞳孔骤然一缩,忽然意识到自己翻了个大错,他拿自己作为普通人的身份去揣测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的意图,这些亡命之徒要是不为钱财,那就是……取人性命,有的甚至是毫无道理的杀人,纯粹只是为了发泄。
他转身看着讲台上的歹徒,还有被挟持的乐灵珑,冷汗涔涔,一时间脑中空白忘了思考。
不能这个时候慌张……否则乐灵珑……
……老师应该报警了……再拖一会儿,警察应该会赶到……
歹徒迎上他的目光,竟然没有催促,而是开口提问:“周云梓呢?”
周云梓?
夏清百思考了好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时,意识还有些浑噩,但自己的嘴里确实在发出声音:“……她跟一个男人走了,那个人好像是……”
想到之前和乐灵珑的对话,乐灵珑说:“我觉得应该是丈夫或者兄长吧。”
夏清百那时候以为是前者,便继续说下去:“好像是她的丈夫。”
歹徒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点点头,挟持着乐灵珑往教室外走。
“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夏清百这时候感觉不到害怕,似乎也忘了歹徒手中有枪,追上前,“放开她,我跟你走!”
歹徒不说话,只是拽着乐灵珑下楼,走到一楼时他停下来遥遥看了一眼夏清百,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学生中间又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夏清百脚步一顿,右侧教学楼上飞快坠落一道人影,这一次和前两次的亲身体验都不同,前两次都是在楼上看到人影掉下楼,这一次则是站在楼下,亲眼看到那人从高楼掉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血花四溅,就在夏清百脚下不远处,好不令人惊骇的一幕。
然而不到三秒,那些血迹像是蒸发了似的,连带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也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死了人的迹象都不留下。
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态,夏清百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眼,足以让他确定坠楼的人就是几分钟前还抵着门不让乐灵珑进来的谢致宁。
四肢在太阳下冰冷发寒,夏清百抬头,看到顶楼冒出来一道往下探看的身影,再收回目光放在前方,挟持着乐灵珑的歹徒忽然也不动了,望着他的眼神中透出愧疚和悲哀。
夏清百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身体像是被魇住动弹不得,当他再一次抬头时,周围景象倏忽一变,他手中握着从工具间借来砸铁链的铁锤,面前是顶楼通往天台的那道小门。
脸上好像湿润难控,他下意识用手一触,竟然被沾了满手的眼泪。
原是一入黄粱境,醒来不知今夕是何数。